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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的草地,鋁蟑螂和鐵蟋蟀在上面輕盈地跳躍。燥熱無風的空氣中,細心織出的紅色蝴蝶在動物的氣息中靜靜地扇動雙翼。一個黑色的箱子不時發出如同一個黃色大蜂巢中蜜蜂的嗡嗡聲,一隻獅子懶洋洋的低嘯聲,“####狓②”的快跑聲和熱帶叢林淅瀝的雨聲。那雨聲猶如馬蹄在夏日干硬的草叢上的輕踏。現在,牆已融入了遙遠的烈日炎炎下的草地中,一片草地綿延到無邊的天際。動物們躲進了荊棘叢生的樹林和小水潭邊。

這是孩子們的時間。

五點正。浴室備好了熱水。

六點,七點,八點。晚餐變魔術似的呈現出來。書房的壁爐響了一下,騰起火焰,房間弄得很暖和。壁爐對面的金屬立櫥正伸出一支雪茄,半英寸成了灰燼,卻還在靜靜地燃燒著、等待著。

九點。書房的天花板開始說話了。

“麥克·克林蘭夫人,您今晚想欣賞哪一首詩?”

屋裡一片寂靜。

最後,那聲音說:“既然您沒選好,我將隨機挑選一首。“莎拉·特斯達爾,我想這是您最喜歡的……”輕柔的背景音樂響起,配合著朗誦:

“細雨即將來臨,大地的氣息,

閃爍出聲響,伴著雨燕翱翔;

池中的青蛙,將在夜晚鳴唱,

野柏樹,瑟縮在白光中,

知更鳥披著輕盈的火,

在低籬上傾訴它的願望;

當戰爭成為現實,

沒有人知道,沒有人憂傷。

如果人類悲哀地死去,

沒有人在意,甚至鳥和樹也是這樣。

春天她自己,卻在黎明甦醒,

她並不知道我們已滅亡。”

火焰在石板上搖曳著,雪茄已經成了煙托里安靜的灰。空空的椅子互相凝視,四周是無聲的牆。音樂仍是那麼柔和。

從十點鐘起,這座房子開始走向死亡。風颳倒一棵樹。樹枝衝進廚房的窗子,碰碎了盛清潔劑的瓶子,濺出的液體遇到火立刻燃著了。

“火!”一個聲音尖叫道。燈開始閃爍,水泵從天花板向下噴水。然而清潔劑一點點地順著油地氈滲到門外。那個聲音接著叫道:“火,火,火!”

房子試圖挽救自己,它緊緊鎖住門,但熱量烤碎玻璃。風助火勢,房子不得不做出讓步,火舌卷著無數憤怒的火星輕而易舉地從一個房間燒到另一個房間並往樓上蔓延。吱吱尖叫的小鼠匆忙地來回運水向火射去,牆上的噴水器也在幫忙,一個勁地滅火。

太遲了。某個水泵失望地嘆息一聲,便停住了。這些日子用來淋浴和洗盤子的儲備用水也所剩無幾。

火舌舔著臺階向上伸展,它吞噬著畢加索和馬蒂斯的畫,就像在品嚐美味佳餚。火焰吞食了它們塗油的身軀,留下燒焦的畫布。

火焰在床上、窗上變幻著色彩!

機器水龍頭黑洞洞的眼睛從頂樓的活門裡向下張望,旋即吐出了綠色的化學物質。

火焰驚恐地退卻了,如同一頭大象見到了死蛇。地板上有二十條蛇向火吐出了綠色晶瑩的毒液。

然而火是機敏的,它早已把手臂伸出屋外直到房頂的水泵那兒,並製造了一起爆炸。它欣喜地看見指揮水泵的大腦被撕成銅片,散落在房樑上。

火焰重新衝進每一個暗櫥,觸控懸掛其中的每一件衣服。

房子在顫動。它那光禿禿的焦黑的橡木骨架在熱氣中瑟瑟發抖,它的電線暴露於熾熱的空氣中,就像外科醫生剝去表皮後顯出的紅色動脈和毛細血管。“救命,救命,火!快逃,快逃!”火舌舔噬著鏡子,如同在熔化冬日脆弱的薄冰。房子哭泣著:“火,火,快跑,快跑。”那語氣彷彿在唱一首悲傷的兒歌。十幾個聲音,高的,低的,像森林中垂死的孩子,那麼孤單,那麼無助。隨著電線熔成一個個滾燙的栗子般的小球,這些聲音變得虛弱了。漸漸地,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聲音陸續消失了。

火也沒放過育兒室裡的森林。藍色的獅子咆嘯著,黃色的長頸鹿疲於奔命,豹子們繞著圈狂奔,不時變幻顏色。無數的動物在火焰前奔跑著,直到它們消失在通往一條遙遠的河的途中……

又有不少聲音聽不見了。最後幾秒裡,在熊熊大火中可以清晰地聽到報時聲,音樂聲,遙控除草機修理草坪的聲音和一把傘發瘋似的開啟,合攏的聲音以及砰砰的開門關門聲。這些噪音如同鐘錶店裡所有的鐘狂亂地打點一樣,但它們既嘈雜又在某種程度上是統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