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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

以慰藉,使我的心充溢著往昔記憶帶來的溫煦。我可以感覺出自己的眼睛已經痊癒。無論什麼都再也不能刺痛我的雙眼。

何等美妙的光景!所有地方都銀光點點。它們像一清見底的水中寶石一樣釋放著早已成就的沉默的光。我把一塊頭骨拿在手中,用指尖輕輕摸了摸表面。我已經能夠從中感受到她的心。她的心就在那裡,在我的指尖隱約浮現。那一個個光粒子雖然只有微乎其微的暖意和光芒,卻是任何人都無法剝奪的。

“那裡有你的心。”我說,“惟獨你的心浮現出來,在那裡閃光。”

她輕輕點頭,以淚花晶瑩的眼睛定定注視我。

“我能夠讀出你的心,能夠合而為一。你的心並非失落的支離破碎的斷片,它就在那裡,誰也奪不去。”

我再次吻她的眼睛。

“讓我一個人在這裡呆一陣子,”我說,“我想在早晨到來之前讀出你的心,再小睡一會。”

女孩又點了下頭,打量一遍光閃閃的頭骨陣列,走出書庫。門關上後,我背靠牆壁,許久許久地凝視頭骨交相閃爍的無數光粒。那光既是她懷抱的舊夢,同時也是我自身的舊夢。

我在這圍牆環繞的鎮子走了漫長的路,而今終於同其不期而遇。

我拿起一塊頭骨,把手貼在上面,閉起眼睛。

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

37。冷酷仙境(光、內省、潔淨)

不知睡了多長時間。有人搖我的肩膀。最先感覺到的是沙發氣味。接著那人開始為我的遲遲不醒感到焦躁。任何人都想剝奪我猶如秋日蝗蟲般恬適的睡眠。

不過,我體內也有某種東西強行要我起來,告訴我已無暇再睡,並用鐵花瓶打我的頭。

“起來,求你起來!”她說。

我從沙發坐起,睜開眼睛。我身穿橙色浴衣。她穿男式白色T 恤,幾乎撲在我身上搖我肩膀。她那隻穿白T 恤和白內褲的苗條身段,宛似站不穩的小孩,彷彿只消一陣強風便可將她吹為委地的塵埃。我所吞食的一大堆義大利風味消失到何處去了呢?我的手錶又去哪裡了呢?四周還一片黑暗。若非眼睛出了問題,便是天還未亮。

“看那茶几!”女孩說。

我往茶几看去。上面放著小聖誕樹樣的東西。卻又不是聖誕樹。作為聖誕樹未免太小,況且現在剛交十月。不可能是聖誕樹。我依然雙手壓住浴衣底襟,目不轉睛地看著茶几上的物體。原來是我放的頭骨!不,也可能是她放的。這點我已記不起。誰放的都無所謂。反正茶几上如聖誕樹一般閃閃爍爍的是我帶來的獨角獸頭骨。光在頭骨頂端一閃一滅。一個個光點非常細小,光本身並不強,小小的光點如滿天星斗綴滿頭骨。光色瑩白,微弱柔和。每個光點周圍都彷彿包寵著模模糊糊的光膜,輪廓綿軟,撲朔迷離。或許由於這個緣故,那光看起來與其說是頭骨表面閃爍,莫如說連片浮出於頭骨之上。我們並坐在沙發上,默不作聲,久久凝視小小的光之海。她雙手輕輕握住我的胳膊,我的雙手仍放在浴衣底襟。夜半更深,四下闃無聲息。

“這裡有什麼機關不成?”

我搖搖頭。我曾同頭骨過了一夜,那時它根本沒有發光,倘若那光是由某種夜光漆或光苔一類東西發出的,肯定不至於有時亮有時不亮。暗下來必有光亮現出才是。更何況兩人睡前頭骨並未發光。不會是什麼機關。而是某種超越人力的特殊物所使然。任何人為的努力都不可能製造出如此柔和如此怡然的光。

我悄悄拿開她抓在我右臂的手,把手伸向茶几上的頭骨,靜靜拿起放在膝頭。

“不怕的?”她低聲詢問。

“不怕。”我說。何怕之有。這玩藝兒說不定在某處連著我自身。誰都不會害怕自己本身。

我用手心罩住頭骨,手心生出殘火般微弱的溫煦感。甚至指尖也好像包籠在淡淡的光膜中。我閉目閤眼,將十指浸入這柔弱的餘溫。於是紛紜的昔日回憶如遙遠的雲絮浮現在我心頭。

“不像複製品。”她說,“莫不是真的頭骨?帶著遠古的記憶而來……”

我默默頷首。可我能知道什麼呢?無論它是什麼,反正現在它在發光,光在我手中。我所知道的,只是那光在朝我傾訴什麼。這點我可以直接感覺出來。它恐怕在向我暗示什麼。那既像是應該到來的新天地,又似乎是留在我身後的舊世界。我還不能充分領悟。

我睜開眼,再次審視染白手指的光。我雖然難以把握光的含義,但可以清楚看出其中並無惡意和敵對因素。它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