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8部分

,或者來硬的一手。”

“那倒沒聽說。”我回答,“只是割肚皮打聽頭骨來著。”

“注意,好好聽著,”聯絡員說,“即便那些傢伙花言巧語拉你下水,你也不得動搖。你要是反戈一擊,我們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除掉。這不是戲言,一言為定。我們有國家這個靠山,我們無所不能。”

“小心就是。”我說。

他們走後,我開始就事情的發展狀況加以梳理歸納。但無論梳理得如何頭頭是道,我都沒有出路。問題的關鍵在於博士到底想幹什麼,不弄清這點,一切推斷都無從談起。還有,我全然揣度不出那老人的腦袋裡究竟翻騰著怎樣的念頭。

清楚的只有一點:我背叛了“組織”,儘管迫不得已。一旦真相大白——早早晚晚——勢必如那個盛氣凌人的聯絡員所預言的,我陷入相當窘迫的境地,縱令是由於威脅而不得不說謊的。我就算坦白交侍,怕也得不到那夥人的饒恕。

為此思來想去之間,傷口又開始作痛,於是翻開電話薄,查到近處一家計程車公司的電話號碼,叫車拉我去醫院包紮傷口。我用毛巾按住傷口,外面套一條肥肥大大的褲子,穿上鞋。穿鞋向前彎腰時,痛得簡直像身體要從中間斷成兩截。其實腹部不過被割出二三毫米寬的小口,整個人就變得如此狼狽不堪,既不能正常穿鞋,又無法上下樓梯。

我乘電梯下樓,坐在門口樹下等計程車開來。錶針指在午後1 時半。那兩人破門而入,到現在才不過兩個半小時。然而這兩個半小時卻異常之長,彷彿過了10個鐘頭。

提著購物籃的主婦絡繹不絕地從我眼前走過。大蔥和蘿蔔從超級商場購物袋口上探頭探腦。我不由有點羨慕她們。她們既不會被砸壞冰箱,又不至於被刀子劃破肚皮。只消考慮一下蔥和蘿蔔的調理方式和小孩的成績,歲月即可風平浪靜地流過。她們無需抱住獨角獸頭骨不放,腦袋不必遭受莫名其妙的密碼和複雜程式的困擾。這便是普普通通的生活。我想到廚房地板上現在大約正在融化的凍蝦凍牛肉和黃油番茄汁。今天一天務必全部吃完,可我根本沒有食慾。

郵遞員騎著超級兩用腳踏車趕來,把郵件熟練地分別放進大門口旁排列的信箱。觀看之間,發現有的信箱塞得滿員,有的則一無所獲。我那信箱他也碰都沒碰,不屑一顧。信箱旁邊有一株盆栽橡膠樹,盆內扔著冰淇淋棍和香菸頭。看上去橡膠樹也和我同樣疲

勞。人們隨意往裡扔菸頭,隨意撕葉片。此處何時開始有盆栽橡膠樹的呢?我全然無從記起。從髒汙程度看,想必已擺根久了。我每天都從前面經過,但在落得刀子劃破肚皮而在門口等計程車的下場之前,根本沒有注意到它的存在。

醫生看罷我的傷口,問我何以弄成這樣。

“在女人身上出現一點麻煩。”我說。此外無法解釋。誰看都顯然是刀傷。

“在這種情況下,作為我們男方有報告警察的義務。”醫生道。

“警察不好辦。”我說,“也怪我不好,所幸傷還不深,想私了算了。拜託了!”

醫生口中嘟囔了一會,終歸不再堅持,讓我躺在床上為傷口消毒,打了幾針,拿出針線麻利地縫合傷口。隨後,護士用充滿狐疑的目光瞪著我。啪的一聲把厚厚的紗布貼在受傷部位,用橡膠皮帶樣的東西攔腰固定。我自己都覺得這樣子有些滑稽。

“儘可能別做劇烈運動。”醫生說,“也不要喝酒,不要性交,不要過分地笑。最好看看書,輕鬆些日子。明天再來。”

我道過謝,在視窗付款,領了消炎藥返回住處。並且遵從醫囑,歪在床上看屠格涅夫的《羅亭》。本來想看《春潮》。但在這形同廢墟的房間裡找到這一本已費了好一番折騰,再說細想之下《春潮》也並不比《羅亭》好出許多。

於是我腰縫繃帶,天還未晚就倒在床上看屠格涅夫富有古典情調的小說。看著看著,我開始覺得一切都無所謂怎麼樣都無所謂。這三天時間裡發生的任何事情都不是我自己找的。

一切都是主動找上門的,我不過受連累而已。

我走進廚房,在水槽中高高隆起的威士忌瓶子碎片堆上專心拔弄。幾乎所有的酒瓶都被擊得粉身碎骨,殘片四濺,惟見一瓶帝王牌居然下半端倖免於難,裡邊尚存大約一杯分量的威士忌。斟進酒杯,對著燈光看了看,沒發現玻璃屑,我持杯上床,一邊幹喝溫吞吞的威士忌一邊繼續看書。第一次看《羅亭》時還在讀大學,已是15年前的事了。15年後我腰纏繃帶重讀此書。重讀之間,我意識到較之從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