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大林寬恕了特魯布尼科夫,正合西蒙諾夫的心意,但在當時那種反對崇洋媚外的氣氛中,他決不敢寬恕特魯布尼科夫。作協書記處在討論推薦斯大林獎作品時,不少人批評劇本的結尾,痛斥斯大林的自由主義,西蒙諾夫一旁暗暗發笑。他怕不說出結尾是按斯大林指示改的,可能讓法捷耶夫闖禍,便悄悄地告訴他了。法捷耶夫聽了哈哈大笑,稱讚西蒙諾夫還算有良心,沒讓他陷入尷尬處境。劇本發表後在莫斯科和列寧格勒同時上演。斯大林特別重視《俄羅斯問題》和《異邦暗影》這兩個劇本,為他策劃的一場聲勢浩大的反世界主義運動做輿論準備。二戰期間,上百萬蘇聯軍人到過國外,看到外國人的生活。他們不禁同自己的生活對比,發現資本主義國家不像他們所聽慣的宣傳那樣壞,本國的生活並不像從小灌輸的那樣好。一股渴望自由和民主的思潮悄然興起,這是斯大林決不允許的,必須撲滅。斯大林的手段是鎮壓,揪出“人民的敵人”。他提倡告密,大肆宣傳告密少年帕夫利克·馬羅佐夫,弄得人人自危,互相提防。斯大林的深遠謀略西蒙諾夫未必料到,但他對國內的恐怖氣氛卻深有感受,他自己便是受害者。十六歲那年繼父被捕入獄,他和母親被從軍校宿舍趕到街上。母親患病,他不得不獨自尋找住所。他在文學所學習時,親眼見到同班同學被捕,自己也差點倒黴。西蒙諾夫在《回憶錄》中談到作協書記斯塔夫斯基找他談話:“講一講你在文學所是如何散佈反蘇維埃言論的。還想寫奧爾仲尼啟則呢,卻讚揚白匪。”西蒙諾夫一下子嚇懵了,怎麼也想不起什麼時候讚揚過白匪。“我突然想起最後一次同課堂討論指導教師的談話。他先問我為什麼喜歡英國作家吉卜林,接著問我如何看待古米廖夫。我對古米廖夫沒有興趣,在阿克梅派詩人中我只喜歡曼德爾施塔姆。指導教師說:‘您不喜歡古米廖夫,對他不感興趣,是沒有道理的。他雖然是反革命分子,卻是詩人。作為詩人,您不能不喜歡他。’接著便朗誦起古米廖夫的詩來,這些詩他記得很熟。有的我讀過,有的沒讀過。有的喜歡,如《迷途的電車》和《雪豹》。於是我說,當然喜歡古米廖夫這些詩,但我仍然更喜歡吉卜林。”這已經是陷阱了,西蒙諾夫掉了進去,幸虧沒受到懲處。西蒙諾夫嚇破了膽,以後做事常常違背自己做人的原則。另外,西蒙諾夫三十歲便達到榮譽頂峰,不想失去所獲得的一切。他的成功同斯大林的直接關注相關。他在《回憶錄》中寫道:“老實說,我是在斯大林時代成長起來的。在他的時代,我中學畢業,並上了職工技校,當了工人,進了文學所。在他的時代,我開始寫作,成為專業作家,戰爭前夕吸收為預備黨員,後來轉正。在他的時代,我當了戰地記者,六次獲得斯大林獎,其中一次受之有愧,其餘五次當之無愧。在他的時代,我先後擔任過《新世界》和《文學報》主編,作協副總書記,中央候補委員,我多次獲得過他的信任……”西蒙諾夫的性格被扭曲了。一旦環境寬鬆,他便顯露出本性,做過一些好事。但他不得不按斯大林旨意辦事,不能不適應當時的環境,也幹過不少壞事。現在俄國有人說西蒙諾夫是斯大林的幫兇,便與事實不符了。說他是斯大林的寵兒,意思並不錯,斯大林確實喜歡他,但不如說他是時代的弄潮兒。
我知道西蒙諾夫是從讀他的小說《日日夜夜》開始的。1947年,有三本書在我們同學中間流傳:《恐懼與無畏》、《虹》和《日日夜夜》,都是莫斯科外國文學出版社出版的。我對《日日夜夜》的興趣不如前兩本書大。小說的情節發生在斯大林格勒的一條街上,紅軍奮力奪取被德軍佔領的樓房。戰鬥極為慘烈,紅軍官兵個個英勇非凡,這便是我少年時代留下的印象。其次,便是營長薩布羅夫和女護士阿尼婭的戀愛。小說沒有曲折的情節,人物沒有鮮明的性格。另外,譯文疙裡疙瘩,也影響閱讀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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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英年:時代的弄潮兒西蒙諾夫(5)
西蒙諾夫1952年至1957年寫了四部戰爭題材的小說:《戰友》、《生者與死者》、《軍人不是天生的》和《最後一個夏天》。《戰友》講述的是蒙古境內的哈勒欣戰役。後三部小說的題材都是蘇聯衛國戰爭,由主人公謝爾皮林和辛佐夫貫穿全書。謝爾皮林是高階指揮官,擔任過集團軍司令,犧牲前被授予上將軍銜。辛佐夫原是軍報編輯,後任謝爾皮林的副官,獲少校軍銜。《生者與死者》寫於1955年至1959年,蘇共二十大召開的前後。書中寫到戰爭初期的失利,蘇聯飛機還未起飛便在機場上被炸燬。德軍閃電般地佔領了白俄羅斯和烏克蘭,紅軍潰散,陷入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