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穿哪件衣服,要由我決定!”
“喔,當然!”狄明哥看我竟然真的會答應,驚訝的拍著床哈哈大笑。床上女裝堆成的小山,像大布丁般顫動著。
接下來,自然就展開了我這輩子最痛苦的挑衣服過程。簡直就像要死刑犯在走上絞架前,還要自己選一條喜歡的繩子一樣。
“高興一點嘛,康永,這是一件好玩的事啊。”狄明哥對我說。
“唉——”我嘆著氣,希望能找到一件像《法國中尉的女人》裡女主角穿的那種連帽兜的全黑斗篷。可惜沒有。
“康永,你個子比較小,打扮起來一定很好看的。”狄明哥鼓勵著我:“何況,你在這裡無親無故,愛怎麼惡搞,都不會有人管你的,多痛快。”
我想想也是,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這總比在校園裸奔好多了吧。
更何況,老天悲憐,在這時被我找到了一件很像西藏人穿的古怪翻襟長皮裙。我把這件抽出來端詳。
“啊,品味真好,戈蒂耶設計的仿西藏裙!配長筒馬靴最有型了。”
14、流浪進裙去(下)
狄明哥同學,以他多毛卻靈巧的手指,為我搭配了一身邊疆風格的女裝,黑白鱗假蛇皮長筒靴,帕須米那圍巾,西藏式皮袍裙,還有,最要命的,一頂白金色,到耳根的短假髮。
“呃……可不可以,戴黑的假髮就好?……可能跟我的黑眼珠也比較配?”我說。
“不行,你一身都黑乎乎,太暗淡了,又不是真的從西藏出來的人,搞成那樣幹什麼。”狄明哥用巨掌捏住我的兩頰:“我真羨慕你的臉生得這麼細皮白肉的,你還不好好打扮一下,怎麼對得起老天?”
這大概是我從十歲以後,第一次有機會被“大人”捏臉頰。
我實在很難想象狄明哥的歷任女友,都是怎麼面對他愛穿女裝這件事的。
“唔,大部分都反映不佳啦……”狄明哥聳聳肩,把白金色假髮套到我頭上,整理髮腳:“不過說不定我本來就是很爛的情人,愛不愛穿女裝也許根本沒影響。唉,在紐約談戀愛很累的,紐約人很多都很不耐煩,你要掏心挖肺,他們不一定有那個心情聽呢。”
他幫我整理好假髮,把我轉個身,對著鏡子。
“但也不是每個女朋友都不歡而散啦,像你現在戴的這頂假髮,就是一個叫費雍娜的女模特兒特地送給我當紀念的哦。她說她永遠都不會忘記她交過像我這樣一個男朋友。你租給我看的那部可怕的《男格蘭還是女格蘭》,那個女朋友不也接受了她男友愛穿她衣服的嗜好嗎?”
我站在鏡子前面,看著鏡中的自己,我不得不承認狄明哥真的很會配衣服,我陌生的摸摸白金色的頭髮,摸摸皮袍裙翻出來的長毛襯裡,我邊摸索,邊驚歎著,原來那些每天在我面前晃來晃去的,打扮美好的漂亮女生,都常常站在鏡子前面,享受著這樣的樂趣啊。
“唉——”我嘆了口氣。
“怎麼了?”狄明哥問。
“原來女生揹著我們男生,享受這種樂子啊。”我說。
“你現在不是也享受到了嗎?”狄明哥說。
“唉,可是我一想到明天要穿成這樣去學校,我壓力好大喔。”我光用想的,就開始流汗了,汗珠在假髮裡面像野菇一樣,一粒一粒爆開來。
“狄明哥,明天那堂‘電影發行’課的杭特教授很歧視東方人呀,我不應該在他的課堂作怪,他一定會氣得把我當掉的。”我說。
“別擔心啦,杭特那個死白人豬跟我在紐約就認得,我們好得要命,我會罩你,他絕對不會找你麻煩的。”狄明哥說。
我抱著衣服、假髮、還有狄明哥額外提供的女用內衣等等,回到我自己的住處。
本來狄明哥還堅持第二天上課前,他要來幫我化妝,一切打點好,再押著我一起到學校去。
我一聽又嚇出一頭大汗,如果是我獨自行動,反正我個子小,又是個外國人,要在各色人種雜處的校園裡走個十幾二十分鐘,想來也不至太引人注意,充其量被消遣兩句,不會有什麼大狀況。可是,要是跟女裝巨人狄明哥同行,那就頓時成為校園奇觀,遠遠望去,肯定就像一個可疑的西藏女人,牽上一個可疑的青海大腳女雪人,別人一定以為是從少數民族馬戲團逃出來的,勢必鬧上校報頭條,要是再被繫上的好事之徒,當場掏出攝影機來拍上一段,接下來在UCLA的幾年恐怕後患無窮。
我再三堅持狄明哥第二天切勿來替我化妝,切勿來接我去學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