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進行著,鴉片是對抗這種沉悶的最好方式……
中國的歷史太悠久了,幅員太遼闊了,它總能尋找到迴避根本變革的方式,當美國的“黑船”來到日本時,這個國家無處可躲,只能正面迎接變化;而在中國,即使八國聯軍攻佔了北京,慈禧太后仍可以相對從容地逃到陝西。帝國的惰性總是不自覺地拒絕變革,而變革發生後,它傳播的速度又過分緩慢。日本的歷史學家■屋太一發現,一個組織患有絕症的原因有三個:一,功能體的共同體化,功能體是為了達到組織的外在目標,共同體是為了滿足成員自己的需求,晚清中國社會內部的不同利益集團,全部以追求自己狹隘的利益出發,而忘記整個組織的外在目標;二,對環境的過度適應;三,沉醉於成功的體驗。超過2 000年的相對一致的歷史,使得中國人極度適應了自己的生存環境,即使當一些新挑戰到來時,他們也仍重複性地使用曾經有成效的老辦法,比如“同治中興”。
但所有的努力最終都沒有收到渴望的成效,百日維新是一個無所不包的休克療法,沒有得到足夠長的時間與足夠強的權力支援,1900年的義和團運動,象徵著一個衰敗的文明對自己作出最後肯定的努力,這種努力悲壯而且是歇斯底里。之後10年,清政府幾乎採納了百日維新的所有主張。但此刻,這個組織自我挽救的速度已落後於它腐爛的速度,而且它最終發現自己已無力面對層出不窮的危機。而且在20世紀初,中國已不具備日本明治維新時期相對不受打擾的改革條件。更為徹底的國際競爭已經展開,國際環境對於中國的壓力更為顯著,中國固有的政治、經濟、文化與一個嶄新的世界潮流的分歧越來越不可調和,不同背景、思維與利益的群體間越來越難以相處。越來越多的人相信,只有一場徹底的革命才能挽救她,而這場革命必須從一切方面洗刷舊傳統……
那些殷切地期待維新、憲政與革命能夠徹底改變中國的人們,日益把精力投在中國文化與中國人心理的變革上。他們馬上就會感慨,如果中國人理解世界與理解自己的方法不改變,一切改變都無從談起,他們馬上將比過去更徹底地否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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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弱的新政(1)
日俄戰爭之後
俄國在1905年令人羞辱地敗於日本時,沙皇尼古拉二世決定加強他的專制。他在該年6月的一次演講中宣稱:“國家只有保留它過去的遺產,它才能夠強大和牢固。”在這個喜歡運動、熱愛家庭的統治者看來,公眾抗議的高漲不是需要進行*改革的政治訊號,而是需要恢復極端的專制制度的訊號。戰敗的事實並沒有改變他的內心世界,在1904年就立憲改革舉行的高階會談中,他對自己的內政部長說:“我不是出於我個人的願望堅持專制制度。我堅持這樣做只是因為我確信俄國需要專制制度。如果只是為了我自己,那我會很樂意地放棄這一切。”
一些歷史學家相信,1905年的日俄戰爭堪稱20世紀的序幕,它最終促成了沙皇俄國的潰敗,並引發了1917年的紅色革命,這場革命進而影響了一半的世界;同時,它又提供了東方國家戰勝西方國家的案例,激發了後來者無窮的想像力——只要變革得法,一個落後國家完全可以贏得尊敬。當時16歲的尼赫魯正處在從印度到倫敦的旅程中的最後一段,他後來回憶說,“在多佛開出的火車上讀到對馬海峽日本海戰的大勝利,我的心情非常之好。第二天恰好是德貝賽馬日,我們去看了賽馬”。日本的勝利也鼓舞了孫中山,他認為這是東方對西方的勝利,甚至“日本的勝利就是我們自己的勝利”。
對立憲的迷戀在1905年夏天的北京達到了高峰,立憲的日本戰勝了*的俄國。一位舊式文人的評論代表了當時流傳在中國精英階層的情緒:日本在十年前戰勝中國,不一定是因為變法,但現在它對俄國也取得勝利,那麼我就相信變法的效力了。1905年6月4日,日俄戰爭結束的前夕,當時最有權勢的地方官員袁世凱、張之洞等聯名上書,要求立憲。
在社會變革的意義上,1905年的確比1911年更有分水嶺的意義。改革仍在加速,鑑於立憲已被從宮廷到地方視作解決種種問題的“萬靈藥”,清政府決定在這一年的夏天派遣五位大臣前往國外考察,但啟程時所遭遇的革命黨人吳樾的炸彈卻無情地表明,改革與革命的賽跑已經開始。孫中山所代表的革命的低潮期似乎正在過去。但到了1905年,同盟會成立了,它意味著從前那些常常是區域性的、散漫的、沒有統一的革命行為,如今可能擁有了統一的指揮機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