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卡讓我心癢不止。我忘記了具體的收費,不過當老闆宣佈可以按半小時計時,我和朋友們都雀躍不已,全然不顧我們可憐的零花錢更輕易的付諸東流,儘管同樣的10元錢,但分兩次似乎比一次性花完要節儉一點。我們還會興致勃勃的騎上一個小時車,奔赴一位遠道同學家裡,因為他買了遊戲機,然後對於幾個小時的免費時間心滿意足。
我忘記自己的熱忱是如何消退的,既因為笨拙,總難以成為高手,也是喜新厭舊,金庸的小說取代了《魂鬥羅》。說來慚愧,在整個青春年代,我對於任何狂熱都保持著免疫力,我對武俠小說、電子遊戲、漫畫、搖滾樂、詩歌、甚至姑娘都沒產生過忘乎所以的熱情。我記得高考那年,7月5日那天,我的同學搞到他們平生第一盤黃色錄影帶,興致盎然三五成群的聚眾觀看。我沒太猶豫就拒絕了邀請,因為兩天後的7月7日是高考的日子。我不知道我那些可愛的同學們閱讀考卷時頭腦中反映出的什麼,總之他們幾個都成績都比模擬考試低了三十分,少年的意志就像是土築的堤壩,它輕易的被摧毀。我經常為自己內在的理性吃驚,並痛恨於這種‘清醒’——它經常是冷感的另一種說法。
我對於電子遊戲的記憶再度被喚醒是大學二年級。突然之間,所有的宿舍都開始購買電腦。這些來自祖國各地的同學們,在大學第一年仍保持著中學時勤奮的慣性。對他們來說,通往北京大學的道路比我這樣的北京考生崎嶇得多。我上鋪的山東兄弟在夜晚臥談會時以過來人的口吻,回顧高三時軍事化的生活,他們被封閉起來,清晨六點起床跑步,每天下午做一套模擬考題,老師連夜批改,第二天上午講解……學習是體力式的,為了應對高考,學校不惜讓學生學習大學教材,以尋找快捷的解體方案。所有青春的熱忱、幻想、廣泛的興趣,都被壓制了,不知道如何與人相處,怎樣應對閒暇,怎麼面對孤獨,自己到底需要的是什麼。
普遍的勤奮在一年後開始消退了,北大那著名的懶散的氣氛開始入侵了。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充當了散漫生活的鼓吹者。“在中學裡,你俯案讀書”,我喜歡引用懷特海的話,“而大學裡,你要站起來,四面眺望。”
從填鴨式的教育到自由式教育的路程,比我想象的困難。並非學業的壓迫減輕了,我們就能開始發現自我、發現世界的新旅程。
就在此刻,電腦遊戲和網際網路席捲而來。每人兩千塊,六個室友合買一臺電腦。我不知道同學們如何籌集到各自的兩千元,對於相當一部分家庭來說,這不算是個小數目。不過,它在理由上是可行的,它代表著新技術和前途。
嶄新的電腦到來時,也是宿舍裡情緒轉變的時刻,沒完沒了的聊天開始減少了。每個人專注於自己的使用時間。從清晨六點到晚上熄燈的11點,每個人分配到兩個小時,週末不斷電,有人願意凌晨四點爬起來撲到電腦前。我們的電子學知識也派上了用場,連一根電線過來,這樣週一到週五同樣有電了。我相信,只有很少的時間,同學們用此程式設計序,做作業。絕大部分時刻,他們在打電腦遊戲,當幾個宿舍用網線連機戰鬥時,情緒就變得更高亢了。就連我這種遊戲盲,也記住一些名詞“帝國時代”、“紅色警報”、“RPG”。
可疑的成就(2)
電腦遊戲給我們這個只有23個人的集體帶來的效果是奇特的。無論怎樣的心平氣和,我都覺得它的傷害性多於建設性。班裡兩個最天才的學生——天才的定義是,我拼命復興一個月只能勉強及格,而他們只要提前三天看看書,就照樣能得90分——一個退了學,而另一個沒得到學位。班級的成績集體性的滑坡。我從來不相信大學成績有何重要性。但眼前的事實是,學業鬆懈所釋放出來的空間,沒有轉化別的探索,迅速被《帝國時代》、《紅色警報》所填充,後者有一種可怕的吞噬性,似乎一個20歲年輕人的所有精力、時間、好奇心都不足以填充它。在很大程度上,四年的大學生活沒有使我的同學們更成熟、更有力量、思維更開闊。他們的生活沒有放大,反而在電腦遊戲中縮小了、世故了。
我絕非一個仇視技術的路德派,認定每一次技術的創新就導致一次人性的墮落。但我越來越意識到,良性因素比惡性因素更難以生存,新變化能輕易的與舊習性達成同盟,藉助新技術的速度和力量,原有的黑暗因素經常陡然加強。
我不能把罪責推到“帝國時代”、“紅色警報”、“RPG”上,就像很多人所講的,它們只是一款遊戲而已。但是,這些遊戲的確與我們可惡的教育制度達成了同盟。小學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