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車伕勒繩吁了一聲。
下車的是何苦。
當年他闖少林,賑黃河,名動天下,有不少人認得他,於是紛紛上前寒暄。
何苦笑容不多,卻也沒有失禮,他站在那裡,一身不羈瀟灑的氣度神采,讓不少未嫁少女紅了雙頰。
長寧卻沒有下車,她一直坐在裡面。
陸廷霄也是坐著馬車來的。
這自然是為了遷就傷勢初愈的沈融陽,但他本身來說也沒什麼所謂。
陸廷霄在武林中露面很少,除了伴著沈融陽遊歷江湖的那段日子,幾乎沒人知道他長什麼樣。
但現在許多人都得窺真顏。
曾經有許多關於他的傳聞,有的甚至說他一心練功走火入魔,貌似羅剎,所以鮮少露面,還有人說他身長八尺,額若滿月,滿面紅光,如關公再世。
這些流言都在這一刻被打破了。
他不僅僅是好看而已。
比好看還要更上一層。
單以形貌而言,江湖中能與之相比的,倒也不少,但是若佐以氣勢,只怕寥寥無幾。
他站在那裡,渾然就似一幅畫。
天人之姿。
許多人心中,只能浮現起這四個字。
第 86 章
李明真看到了沈融陽。
但他不敢過去,只能遠遠望著。
不說有陸廷霄在,單是沈融陽一人,也足以令他吃不消。
那人臉色有些蒼白,穿著一身白衣,在陽光下,渾如透明一般,李明真看得有些怔了,隨即暗自苦笑,他也不曉得自己究竟是中了什麼魔障,為什麼一見到這人,就再也移不開眼。
他巴巴地跑過來,也不是為了看陸何二人之戰,只是為了看那人是不是無恙。
原本想著見一眼就好,結果見著了,心卻像被一隻爪子撓著,更加平靜不下。
只怕有陸廷霄在,自己今生跟他都沒什麼緣分了。
李明真惆悵地長吁短嘆,那副如喪考妣的模樣活像死了爹媽。
惹得周遭人人注目。
何苦拿的是劍。
陸廷霄亦然。
放在平日裡,他們也不會帶著什麼兵器,但此時自己的對面,皆是平生難得一見的對手,若還赤手空拳,未免也過於託大了。
劍自然都是好劍,三尺青鋒,一泓秋水。
周圍人人翹首以盼,就等著絕世一戰開局。
外邊賭注也已經下了,賭何苦贏的要略多於陸廷霄,誰讓少林寺方丈也不是他的對手,而陸廷霄,眾人只知他武功甚高,卻不知高到什麼地步。
這簡直是江湖中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賭局。
侍琴悄悄問道,公子,外邊那賭局,你下注了沒有?
他自己也拿了些私房錢去押,與莫問誰幾人一起,押的當然是陸廷霄。
沈融陽笑而不語。
何苦耳邊聽著那些微言細語,哂然一笑,抽劍出鞘,劍鞘往外一扔,足尖輕移,整個人便如孤鴻般飄了起來,身姿絕妙。
漫天劍影似天羅地網般籠罩下來,陸廷霄動也不動,只待那劍尖離身體不過半尺,這才往後一退,借樹枝之力,手中長劍刺向光影的空隙,錚的一聲,短兵相接,比的卻是內力。
兩人長劍雙雙一蕩,片刻又纏在一起。
眾人屏住呼吸,只看得那一黃一青,身影翻飛,就像兩道絢麗的長虹,說不清哪邊更佔上風。
武功稍遜一些的,卻連兩人招數都看不清楚,只是眼花繚亂,頭暈腦脹而已。
這絕世一戰,開始了。
長寧坐在車中,車簾子微微掀起一角。
她看著戰況,心跳也跟著起伏不定。
說不好是盼望哪一方勝利。
既希望何苦贏,又恨他不理自己,只盼著他受些教訓,又不至死,從今往後能一心一意待在自己身邊,明白這天底下惟有自己才是對他最好的人。
又思及許多年前兩人把手共遊江湖的情形,那時候年少多情,俠骨紅顏,何等快活恣意,只可惜這麼多年過去,早就湮沒在記憶之中……
她怔怔地想著,只覺得酸楚難受。
何苦的武功承自西域崑崙一脈,他本身性子狂放,劍法便也如狂草一樣龍飛鳳舞,令人捉摸不透。
陸廷霄走的是道家心法,從小到大修的是無慾無求,清靜無為,從有招到無招,皆是隨心所欲,大巧若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