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多謝你啊!”
徐克表情麻木地抬頭呆望他。他繼續說:“幸虧你是個明智的人,使我的角色也好扮演些……也要為那些書謝你。我這人,至今不死作家夢。誰年輕時候沒犯過想當作家的錯誤呢?”
他看到了那幅《偉大的女奴》,咂著嘴搖頭:“哪買的?一幅世界名畫,怎麼被臨摹到這麼媚俗的地步啊!”一個男人進來,請示他:“客廳裡的搬完了,是不是該搬這一間的了?”
為首的男人煩了:“又問。怎麼老問些不必問的廢話啊!”徐克說:“總得給我留下一張床、一套鋪蓋吧?”
《年輪 第四章》20(6)
為首的男人欣賞地研究地瞧著床:“這床的樣式不錯。”在床上坐了坐:“彈簧滿有勁兒的,是張好床,我看就別留下了。這屋的地毯倒是可以考慮不捲走,什麼時候也得講點兒人道嘛!”於是進來請示的那個男人一招手,又進來兩個男人,他們圍站在床前,期待著徐克起身。
為首的男人輕拍徐克的肩:“咱們客廳裡說話吧,別妨礙他們。”徐克只好抱著枕頭離開臥室,走到徒存四壁的客廳。
從敞開的房門,可見眾鄰居排列在走廊觀看。徐克走到鄰居們看不見的角落站著。
臥室裡的人喊:“這床太沉,怎麼往外搬啊!”
“拆。不拆是搬不出去的。”
一聲響……徐克和為首的那男人同時扭頭朝臥室望去,黑色的維納斯倒在臥室門口。
為首的男人走過去,訓斥道:“怎麼搞的?!”
一個男人訥訥地解釋:“不小心碰倒了。”
黑色的維納斯上身完好,下身碎了。為首的男人撿起碎片看了看:“石膏的。我當是玻璃鋼的呢!碎了就碎了吧,值不了太多的錢。”他走回徐克身旁又說:“別心疼了,價錢算在你抵的債裡。”徐克表情木然。
為首的男人說:“我這個人處事公正,該怎麼算就……你老抱著這隻枕頭幹嗎?”
徐克躲閃著:“我……願意……”
為首的男人懷疑地:“不對吧?”他目光盯著枕頭,繞著徐克轉,“這枕頭裡一定有值錢的東西,對不對?”
徐克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去你媽的!”
為首的男人說:“你別開口罵人啊!究竟有沒有值錢的東西與我何干啊?反正債務是你和別人之間的關係,東西抵不了,人家日後會追著你要……”
徐克扔掉枕頭,雙手揪住對方衣領,咬牙切齒:“你再撮我火兒,我把你當仇人!”兩個搬東西的男人分開他們。
其中一個趁機從地上撿起枕頭,迅速捏了個遍,還給徐克:“別發火,別發火,願意抱著,你就抱著。”又對為首的那個男人搖搖頭,表示枕頭裡沒東西。徐克仍摟抱著枕頭,走到視窗——外面街上,兩個男人正往一輛卡車上抬東西。
為首的那個男人喊了起來:“哎,你幹什麼你,放下!”原來是三樓那個老太太,不知何時溜進了屋,企圖偷走那幅《偉大的女奴》。
老太太說:“這是我家的。沒地方掛,暫時存放在他家的。不信你問他。”徐克回頭看看,沒吭聲。
為首的男人也沒辦法:“拿走吧拿走吧!”老太太將畫拿走了。
樓外那些議論紛紛的圍觀者閃開,卡車緩緩開動了。
屋子裡已經空空蕩蕩,水泥地上放著被褥卷,徐克坐於其上,懷裡仍抱著枕頭。過了一陣,徐克走入父母的臥室,他緩緩跪下,仰望著掛過相框的地方:“媽,我不是不爭氣,可是……我不知道怎麼才算爭氣,怎麼做才能爭氣,我……”他哽咽了,說不下去,接連磕了三個響頭。他雙手捂臉,發出了無法抑制的哭聲……
痛哭一場之後,他站在家門口,扯開一條衣縫,掏出一個存摺,開啟看了看,揣入衣兜,推門出去了……
《年輪 第四章》21(1)
王小嵩帶著母親到一家醫院看眼疾,在攙著母親上樓的時候,他與另一個女人擦肩而過,這時,他看到一張多麼熟悉的臉!
在那個瞬間,他驚呆了,他似乎嗅到了一股過去年代的氣息;熟悉的、愁苦卻又溫馨的氣息。而且,他分明注意到,在他注視著的那張臉上,也有著與他同樣的驚愕。
但是,這怎麼可能!他還是脫口喊了出來:“郝梅!”
郝梅緩緩回過頭去,揹著女孩兒下樓了。王小嵩拋下母親,追下樓梯喊道:“郝梅!郝梅!”
郝梅揹著女兒已到了更底層去了。王小嵩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