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緻
的雪景。
那個中午,我們慢慢的開著車,經過一片近乎純白色的大漠,沙漠的那一邊,
是深藍色的海洋,這時候,不知什麼地方飛來了一片淡紅色的雲彩,它慢慢的落在
海灘上,海邊馬上鋪展開了一幅落日的霞光。
我奇怪極了,細細的注視著這一個天象上的怪現象,中午怎麼突然降了黃昏的
景色來呢!
再細看,天哪!天哪!那是一大片紅鶴,成千上萬的紅鶴擠在一起,正低頭吃
著海灘上不知什麼東西。
我將手輕輕的按在荷西的相機上,口裡悄悄的對他說∶“給我!給我拍,不要
出聲,不要動。”
荷西比我快,早就把相機舉到眼前去了。
“快拍!”
“拍不全,太遠了,我下去。”
“不要下,安靜!”我低喝著荷西。
荷西不等我再說,脫下了鞋子朝海灣小心的跑去,樣子好似要去偷襲一群天堂
來的客人,沒等他跑近,那片紅雲一下子升空而去,再也不見蹤跡。
沒有拍到紅鶴自是可惜,但是那一剎那的美麗,在我的心底,一生也不會淡忘
掉了。
有一次我們又跟了一個沙哈拉威朋友,去帳篷裡做客,那一天主人很鄭重的殺
了一隻羊來請我們吃。
這種吃羊的方法十分簡單,一條羊分割成幾十塊,血淋淋的就放到火上去烤,
烤成半熟就放在一個如洗澡盆一樣大的泥缸裡,灑上鹽,大家就圍上來同吃。
所有的人都拿起一大塊肉來啃,啃了幾下,就丟下了肉,去外面喝喝茶,用小
石子下下棋,等一個小時之後,又叫齊了大家,再去圍住那幾十塊已經被啃過的肉
,拿起任何人以前的一塊都可以,重新努力進食,這樣吃吃丟丟要弄很多次,一隻
羊才被分啃成了骨頭。
我也請荷西替我拍了一張啃骨頭的照片,但是相片是不連續的動作,我不知道
怎麼才能拍出這句話來━━“我啃的這塊肉上可能已經有過三四個人以上的口水。
”
又有一次我跟荷西去看生小駱駝,因為聽說駱駝出生時是摔下地的,十分有趣
,我們當然帶了相機。
沒想到,那隻小駱駝遲遲不肯出世,我等得無聊了,就去各處沙地上走走。
這時候我看見那個管駱駝的老沙哈拉威人,突然在遠遠的地上跪了下去(不是
拜了下去,只是跪著),然後他又站起來了。
因為他的動作,使我突然聯想到一件有趣的事情,在沙漠裡沒有衛生紙,那麼
他們大便完了怎麼辦?
這個問題雖然沒有建設性,但是我還是細細的思索了一下。
“荷西,他們怎麼弄的?”我跑去輕輕的問荷西。
“你看見他跪下去又起來了是在小便,不是大便。”
“什麼,世界上有跪著小便的人?”
“就是跪跟蹲兩種方式,你難道以前不知道?”
“我要你去拍!”我堅持這一大發現要記錄下來。
“跪下去有袍子罩著,照片拍出來也只是一個人跪著,沒什麼意思!”
“我覺得有意思,這世界上那有第二種人這樣奇怪的小便法。”我真當作是一
個有趣的事情。
“有藝術價值嗎?三毛。”
我答不出話來。
最最有趣的一次拍照,也是發生在大漠裡。
我們在阿雍鎮不遠的地方露營,有人看見我們紮好了帳篷,就過來攀談。這是
一個十分年輕的沙哈拉威人,也十分的友善,會說刻班牙話,同時告訴我們,他以
前替一個修女的流動診療車幫過忙,他一再的說兵是“有文明”的人。
這個人很喜歡我們收他的魂,客氣的請荷西把衣服交換給他拍照,又很當心的
把荷西的手錶借來戴在手上,他把頭髮攏了又攏,擺出一副完全不屬於自己風味的
姿勢,好似一個土裡土氣的假冒歐洲人。
“請問你們這架是彩色照相機嗎?”他很有禮的問。
“什麼?”我唬了一大跳。
“請問你這是架彩色照相機嗎?”他又重複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