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破罐子破摔找些樂呵,藉機會報復一下鯰魚嘴,並沒真把我這個人兒裝進心呢?若是這樣兒,她伺候起鯰魚嘴——總算是她正牌兒當家的,就算不更歡實,也不會比對我冷到哪去……
他一看到正房東屋的燈光滅了,趕緊悄悄地溜過去,蹲到窗戶的西合下,賊似地聽起聲兒。過了足有一袋煙的工夫,屋裡一點點兒動靜也沒有。他奇怪起來:他們是正經八百的兩口子,咋竟像兩隻抱蛋的老母雞,各趴各的窩兒,即不輕聲“咯咯”,也不啪啦膀子……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兒:有一回兒,自己一進了這屋裡,見她只捂了一個被窩兒,便逗她“你是不是也總跟那個人省一床兒被”。她竟然掉下了小臉子,有些生氣地說“你提他幹啥”;過了一會兒才又說一句話兒:“他在家時,我一直睡在緊炕梢兒,空出來炕當腰兒。”他有些害怕了:鯰魚嘴是不是一吹滅燈就去了炕梢兒?急忙四隻爪子著地往東挪……可屋裡還是像一個死墳丘子,沒一絲兒細微的聲兒。又過了一大陣子,他聽到了谷英到炕梢兒犯界的聲兒,可那個睡在炕梢兒的人兒,卻像是木雕泥塑的:沒動胳膊腿兒,也沒嘎巴嘴兒……可只過了不大的工夫,那個菩薩竟發起火,煩他“你咋沒完沒了地折騰人”……谷璧歡喜得“噗哧噗哧”直冒鼻涕泡兒:自己一過去頂替鯰魚嘴打替班兒,她不是像躺在浪尖上打漂仰,連手帶腿齊撲稜兒,就假裝像個不抗捏咕的軟皮兒蛋,故意吭吭嘰嘰地討饒,像似怕我捅壞了她蛋黃子……他一聽到“折騰人”這句話兒,便斷定她不是在跟鯰魚嘴耍小性兒,斷定她已經心裡只有自己這個野漢子了,放心大膽地回西下屋了。
這以後,谷璧的膽子更大了,也更起勁兒地往兄弟跟兄弟媳婦兒中間夾破頭兒楔子。他打算過完大年就和谷英當面攤牌,讓翠蘭決定跟誰過日子。他準備在她選定自己後,豁出一筆錢來,把那個鯰魚嘴遠遠地打發走。他萬萬沒想到“蔫壞透頂兒的鯰魚嘴,卻先下了笊籬”,逼她一起穿了兔子鞋……接下的來的日子,谷璧先是拉圓了弓打聽翠蘭的下落,卻望風撲影兒白忙了。他雖然相信翠蘭心裡有自己,卻不得不承認鯰魚嘴佔了上風頭兒:鑽進了深山老峪,絆住了翠蘭的腿兒……他漸漸地懷疑“鯰魚嘴已經用大把偷去的銀子,拴住了翠蘭的心”;又覺得自己已經借到了上帝的光兒,成了有錢有勢的“洋二爺”,再找個更可心如意、更俊更嫩的黃花閨女,也會容易得就像從井裡拎回來一桶水、像從野外剜回一筐菜。 電子書 分享網站
六。2。
六。2。六。2。俗話說:“茅草順風倒,腳步隨心走。”他把縣城裡保媒拉縴兒的都託到了,發話兒“三天給一塊銀餅子的鞋底兒錢,保成了再賞十兩雪花兒銀”。這些人個個都狼心狗肺驢下水兒,為了得到銀子,是不怕抱別人孩子下井的。他們撅起尾巴根子四處顛達兒,不僅磨漏了鞋底子,也磨破了嘴皮子,卻還是一個個像老傻子拿柳條筐當水筲——沒法子替谷璧把井水挑進缸;像禿爪子去火焰山揀柴火——一根毛兒都沒替谷璧揀回來。這是啥緣故呢?谷璧“四大損”的名聲兒,已經頂風臭出了八十里,哪個當爹媽的還肯把閨女往“損”坑裡聘?
谷璧剛到建安那半年,確實沒打過野食兒。先是因為剛開上肉鋪,不得不擺出點兒本分樣兒,好把腳跟兒站穩了;接著是鑽心磨眼兒想把兄弟媳婦兒套籠到手,不得不裝出一付正派相兒,免得她撅起鼻子撇起嘴兒。現在呢,一來那隻被他捏弄得熟透了的鴨子,叫老鷂鷹叼進荒山野嶺,落進亂樹林子了;二來他熬了不少日日夜夜,花了不少錢,也沒劃拉到半個兒黃花閨女的影兒,五臟六腑都快叫*燒焦了。不過他還覺得自己不能太掉價兒,想依仗身份上混出的那股子洋棒氣兒,憑藉手裡攥著的那些雪亮的銀元寶,去啃幾口兒一般人夠不到手兒的野果子。他聽說徐二妹是個花皮兒裹著*骨頭兒的假道姑,想起自己曾在半道上見到過她一面兒:雖然年歲比自己可能大一點兒,卻一定有些叫人著迷的道行。他心裡一打起這種兒小算盤兒,可就揣了不算少的銀子,頂著向他微笑的月亮,急匆匆奔到清華觀後邊兒,興沖沖敲響了那個小院兒的小窄門兒。
這時候,徐二妹叫瑞木接回來兩三個月了,正在暗下賣那垧地。雖然鄒乃傑已經不送腳步,她無奈地掐斷了往那根棵樹上攀纏的腸子,卻也希望有個比瑞木強的人兒,來嘮陣子嗑兒,消消孤寂。可她卻不願被人看成是一筐爛杏兒,讓戴上了帽子的稀屎猴子,也人模狗樣兒地隨便伸爪子。所以,她一聽柳媽說敲門求見的是“四大損”,竟像一隻撲稜蛾子撞進了她醬碟子,噁心地罵了句“算不上獸的癩蛤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