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倍,但還是捧哏。因為捧哏本來就應該比逗哏的強。所以最初這些“爸爸”是我叫別人,但我就是樂此不疲。假如你說,這也是一種迷戀紅塵———誰都有叫別人爸爸的需要,當然,前提是這個被叫爸爸的人不是親爸爸,否則這個話題就失去了意義。比如,我在事業上不得志的時候,就有一種感覺,如果去叫領導一聲爸爸,可能會好的多,但終歸咬了半天牙,這一聲爸爸叫不出口。不像在相聲裡,為了虛妄的利益,可以爸爸爸爸親爸爸的叫上半天———如果你這麼說,我不執異議。
五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喜歡上相聲這個東西的,就像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喜歡上迷戀紅塵一樣。我現在是一個思維混亂,面目可憎的壞小子———或者壞中年人,而過去卻是一個十分聽話、頗知上進的好學生。
如果你覺得我說相聲是為了能胡說八道,滿足一下口舌之慾,那你就錯了,在我小的時候學相聲,那是在非常嚴格的條件下,要受到非常死板而一絲不苟的訓練。
首先,每天早晨都要練嘴,練繞口令。老師說過去的老先生都是拿著一張窗戶紙練,什麼時候練的一張窗戶紙上斑斑點點全是溼的。才算一天的功夫練完,每天如此。長此以往,什麼時候練到無論怎麼說窗戶紙上一個吐沫星子都見不著了,才算是功夫到家了。
但我很是覺得這是老師為了讓我們苦練而編出來騙我們的,也許是他的師長們編出來騙他們的,反正那時候我是真找了一張宣紙,對著練了半個小時,只練得口乾舌燥,差點把舌頭說腫了,那張宣紙上也沒見多少斑斑點點。而且最讓我鬱悶的是,練到後來,前邊的唾沫點都已經幹了。這就說明,我永遠也不可以像前輩們描述的那樣,把整張紙說得溼溼的。或者說,我不可能像前輩們一樣下那麼大的功夫。苦練過一陣,忽然有一天覺得這是在騙人,再練就沒那麼上心了,但是基本功總算是練出來了。這就是學什麼東西都要從娃娃抓起的原因。娃娃沒有任何選擇權,對於老師的要求只有服從,而且必須———或者樂於———毫無疑問地去執行。不像大一點的孩子,對什麼要求都先問個為什麼,說不服他就不幹,就算幹了也是打著折扣的幹。
紅狗·德雲社·自由主義及其他(3)
我不知道中國的這種傳統教育方式是否正確。打實基本功,這點當然沒錯,但是在興趣和吃苦之間,我們似乎與外國的教育方式有很大的不同。西洋式的教育講究一定要讓學生先有興趣,有了興趣之後,才說的上進一步下苦工夫練習。但中國人從來不講究有沒有興趣,無論學什麼,一定要先練苦功,否則就是不對,或者是沒出息,或者是沒緣法,或者是“祖師爺不賞這碗飯”。就像我在北大練拳時的經歷一樣。當時我在北大參加了一個練楊家老架勢太極拳的協會,先練筋骨,馬步,往往整套動作及馬步的訓練就有四十多分鐘,這套功夫練完之後,往往已經幾身大汗,腰痠腿疼,幾乎沒有力再去擺架子練拳。而其他大多數協會都是以興趣為主,大家一起海闊天空一陣,辦點講座,交點朋友,趣味十足,所以都很是興盛。而楊家老架勢這個協會的人丁一向不旺。我在那裡下了一年的苦功,結果在一百零八式中只學會了十八式,連去向別人顯示一下的機會都沒有。最後學業緊張,時間有限,就很遺憾地放棄了。可能我對太極就是屬於沒緣法的人。但是我還是相信,這樣練出來的,比慢慢培養興趣練出來的,要強一些。
雖然我們似乎與外國的教育方式有很大的不同,但是外國也有達·芬奇畫蛋的傳說。畫蛋這件事,無疑就像對著窗戶紙練繞口令一樣無聊,而又必須認真對待。可見,如同我是一個和相聲有緣法的人一樣,達·芬奇老先生也是一個和繪畫有緣法的人。
多說一句,經歷過小時候這種神經病式的苦練之後,我對練基本功就慢慢有興趣多了。上小學、初中的時候,一放寒暑,準是早晨五點就去天壇。天壇五點半一開門,我就跟著一大群老頭老太太往裡走,感到一種到了七八十歲又重要恢復青春的感覺,但當時我才十歲左右,青春還沒來過,這就說明我當時已經開始有病了。尤其是在冬天,走在黑暗的大路上,兩邊是沖天的樹影,前後左右都是嘈嘈雜雜的聲音,不一會兒各自分散,走進各自的黑影之中。喊嗓子之聲在黑暗中此起彼伏起來。那些老年人都內功充沛,憑著丹田喊出聲來,高上九霄。我於是也在黑暗中與他們相呼應,長嘯聲聲,直傳數里。
每次我都是一直走到長廊後邊的某處就開始壓腿,然後是踢腿,正腿、側腿、旁腿、片腿、蓋腿。全練過後,開始喊嗓子,唱岔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