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仁黑了臉。
宋氏倒長舒一口氣,笑了起來:“是小五。”
汪仁瞪了小五一眼,趕他出去,讓人趕車。
“多謝印公。”宋氏笑著道謝。
汪仁眼也不眨一下,定定看著她,忽然問道:“眼睛可疼得厲害?”
宋氏搖頭:“已不疼了。”說完,她想起一事來,斟酌著問道,“印公離京前,可曾見著小女?”
“她還不知道你眼睛受傷的事。”汪仁握緊了拳。
宋氏面露輕鬆:“這便好……”
汪仁一拳砸在了車壁上,動靜之下連外頭的馬都驚著了,連帶著馬車晃動起來,他又慌忙去扶宋氏。
等到重歸寧靜,他看看自己的手,冷冷地說了一句:“我要宰了那畜生!”
第295章 榜文
汪仁這麼多年來,鮮少發脾氣,便是心中有氣,他面上也只會露出笑容來。心中火氣越旺盛,他面上的笑容也就越明朗。最重要的,近些年來,已極少有事能叫他動怒了。
然而此刻,行駛於冬日的鄉間窄道上,坐在馬車內的他,忽然間無法抑制自己的火。
怒火攻心,連讓他憋都難以憋住。
多年來在宮中修煉得來的面具,似乎就這麼在頃刻間融掉了。
他只要一想到謝元茂膽敢弄瞎了宋氏的眼睛,便覺心中怒氣洶洶,如滾滾洪水決堤而來。照小五所言,若他再晚上一步,宋氏受的傷可不就是一雙眼睛這般簡單的事了。
他不由得後怕起來,同時亦覺惱恨,惱自己小孩脾性,胡亂耍脾氣,早該派人寸步不離地跟著宋氏才對,何至於過得幾日方才下定決心讓小五出發。
見到宋氏的這一瞬,他後悔透了。
覆水難收,他能做的不過唯有盡力彌補,但求心安。
馬蹄中重重落在雪後略帶泥濘的小道上,為圖安穩,走得並不快。
他說完那句話後,便沒有繼續言語,只靜靜坐在一側,陪著宋氏。日頭漸漸高升,外頭的天開始露出幾抹明快的顏色來。他小心翼翼幫宋氏掖著被子,細緻地將她裹得嚴實,怕她凍著再病了。
宋氏嘴角緊抿,一直沒有言語。
雙目被蒙在紗布下,眼神不論如何也是無法叫人看透的,無人知曉,她心中正在如何的翻江倒海。
伴隨著“噠噠”的馬蹄聲,她忽然開口輕聲道:“印公大恩,妾身沒齒難忘,更無以為報。可謝忘之,還請印公不必去理會。”
忘之是謝元茂的字,汪仁頭一回聽到,只當宋氏喚他喚的親熱,當下心中不是滋味起來,又聽她說叫他不必去理會,哪裡還能好,立即變了臉色。他都已經磨刀霍霍準備去把謝元茂那畜生給宰了,她卻叫他不必去理會,汪仁猜不透她的心思,不由得鬱郁起來,微帶不悅地道:“他傷你至此,事到如今,你莫非還捨不得那豎子?”
宋氏聞言不禁愣住了,連忙搖頭解釋:“印公誤會了,並非如此。妾身只是怕,給印公招惹麻煩。”
儘管她只是個深宅婦人,卻也知道,以汪仁的身份,不是時時刻刻都能隨便在外頭走動的。他此時出現在惠州,絕不可能是領了肅方帝的命令,沒有皇帝應允,他又怎麼能隨意離宮、離京,一下子跑到惠州來。
“惡人自有惡人磨,印公不必在這惹了麻煩上身。”宋氏看不到他在何處,只憑借感覺面向著,緩緩說道。
話音剛落,汪仁便故作淡然地問了一句:“你是在擔心我?”
這話聽上去似乎有些不大對勁,但是一時半會又叫人說不清楚究竟是哪裡古怪,宋氏沒有多想,頷首應是。
汪仁無聲地笑了起來,斂住眉眼,清清嗓子道:“你說的在理。”
不過區區一個謝元茂,殺了便殺了,麻煩再大也不會惹到他身上來。但是難得被宋氏關懷了一回,他莫名便不願意多加解釋,叫她誤會著,擔憂著,叫人心中莫名歡愉。
他便不再提起要殺了謝元茂的事,心中卻想著,多留謝元茂幾日也好,就這麼宰了那蠢物,倒還便宜了他。不若多留那條狗命幾日,好生折磨一番,東廠大獄,多的是位置留給謝元茂。
這般一想,汪仁驟覺神清氣爽,將全副精力地放在了宋氏的雙目上。
馬車行駛出小漁村後,便直接往城內去,尋一家最好的客棧入駐。
宋氏到惠州後連街也不曾上過一回,也不曾同那些官眷會晤過,因而哪怕她走在大街上招搖過市,也根本不會有人識得她是誰。加上謝元茂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