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皇貴妃娘娘跟惠和公主她都已想猜到過了,可若是她們,一定也會經過阿蠻先。
這般一來,不論怎麼她怎麼想,事情都顯得有些不大合理。
直到方才,小五無意中說出他是個閹人的事——宋氏腦海裡下意識浮現出一個人來。
上回在剛剛開始修葺的善堂裡,她在那狹小的園子裡見到了汪仁汪印公。他同她說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話,說她昔年救過他……還有最後他離開時,略帶委屈的神色……
宋氏此刻想來,似乎都還歷歷在目。
她不由得暗想,難道小五,正是他的人?
思忖間,身下馬車忽然猛地一停,她一時不備,身子往後倒去,差點摔在了地上,好在有床被褥在可擋一擋。
外頭沒有聲響,她伏在棉被上,不敢出聲。
這是被追上了?
宋氏一動也不敢動,黑漆漆的,若叫她撞著了東西發出聲響來,可委實得不償失。
她不知,外頭的天,其實已經微亮了。
只是下了一夜的雪,而今雪停了,天色還是陰沉沉的,不見日頭。
她豎著耳朵屏息聽著,霍地聽到有人靠近的腳步聲。
腳步聲停在了車前,一時未動。
她不由慌了些,等了又等仍不見動靜,終於忍不住輕聲喚了一聲:“小五?”
厚厚的棉布簾子“唰”地一聲被開啟來,外頭迎著風雪寒意進來一個人。
宋氏看不到,卻能感覺到那人身上很冷,冷得像是冰。
這人不是小五!
她心知不妙,四肢百骸似乎都被凍住了,叫她不能動作。
眼上紗布未去,但她面上駭色,仍是難掩。
自從馬車停下。她就不曾聽見小五的聲音,只怕已是凶多吉少……
忽然,有什麼東西碰到了蒙在她眼睛上的紗布。
她下意識往後躲,卻惶惶聽見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嘆息著呢喃道:“他怎麼敢……怎麼敢這般對你……”
“汪印公?”宋氏訝然。
“是我。”
宋氏心中一鬆。鬼使神差地說了句:“是你救了我?”
汪仁伸手去扶她起來,不忍看她蒙在眼上的紗布,垂眸道:“我只是在還你的恩情,不必放在心上。”
宋氏身子仍有些僵硬,幾乎是被他半抱著重新坐定。
腦子裡似成了一團漿糊,叫她完全理不清此刻發生的一切。
她坐在那,訥訥道:“我已不記得當年的事了……”
“無妨,我記得就好。”汪仁勉強牽了牽嘴角,看著她受傷的眼睛,著實笑不出來。他多年來隨時隨地想要戴在面上便戴上的面具。似乎就這樣戴不上去了,他慣常的溫柔笑意,頓時成了空。
他心裡難過得連生氣都忘了——
怎麼會覺得這般難過?
汪仁想不出答案來,索性不去想,他將那床棉被撿起撲打幹淨。蓋在了宋氏膝上,將她團團裹住,“冷吧?惠州地界鮮少下雪,昨晚上倒突然下了一場大的。”
宋氏被他這麼一說,才發現自己手腳都是涼的。
“小五,是你的人?”宋氏抓著被子,抬頭問道。“我好一會不曾聽見他的聲音了。”宋氏有些擔心。
汪仁淡然道:“他沒護好你,理應受罰。”
宋氏從女兒嘴裡聽過汪仁的惡名,唬了一跳,忙道:“該不會要殺了他吧?”
汪仁默然。
他還真是這麼想的。
在他這,只有一種懲罰,那就是死。
若不是念著他好歹將宋氏救出了謝宅。又照料了她數日,他就算想死,也沒這麼容易。
宋氏聞言,卻顧不得自己該不該阻,只知不能眼睜睜看著小五那麼一個年輕孩子去死。求情道:“他救了我,原該得賞才是,不該受罰。還請印公饒他一命。”
她說完,一顆心“怦怦”直跳,萬分緊張。
她根本弄不明白,這件事從頭到尾究竟是幅什麼模樣。
“好,那就不殺他。”她說什麼,汪仁都應,只要她開口,活生生地坐在那,汪仁就覺得自己心裡還好受些。
話畢,他喚了一聲,讓小五進來,瞥他一眼道:“說句話。”
小五死裡逃生,大冷的天裡嚇出了一身的冷汗,這會忽然聽到汪仁讓他說句話,一時間腦子裡一片空白不知該說什麼,張嘴便道:“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