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年被那突來得光刺得睜不開雙眼,但肩頭一涼,全身頓時癱軟如泥,她心裡有數,被這麼強的光照到,那些魂魄想不升天都難。
濃霧很快被驅散,經年的眼也恢復功用,她飛速拉好衣服,跪坐在'屍五爺'腳邊,朝光放出的方向望過去,看到一個黑影往這邊走來,隨著霧的消散,那黑影也愈見清晰,一身青袍,頭戴高倌,面容清俊,竟是一個少年道士。那道士臂彎裡夾著面像八卦盤一般的物事,經年認得,那是道士專門用來驅魂收魄的太虛八卦,方才那光也定是這玩意兒發出來的。
那道士快步走到經年身前,彎腰問道,'小姑娘,你沒事吧?'
經年對那居高臨下的態度頗為不滿,但這會兒腿腳發軟,想站也站不起來,於是打著笑臉回道,'沒事沒事,多謝道爺解圍。'
那道爺也笑,直起身子看向'屍五爺',瞪著眼打量半晌,嘖嘖有聲道,'敢情你這小姑娘是個屍官?'說著望下去求證,看到經年點頭後,忍不住滿臉訝然,'這年頭還能被鬼上身的屍官可真難得呀,竟被貧道碰上,可慶可慶!'
那道士笑容可掬,說出來的話卻扎人的很,經年不以為意地笑笑,做道士的瞧不起屍官也不稀奇,照理說,這是互補的兩行,一行管鬼一行管屍,這家犯不著那家,但屍官管這叫生意,叫差事,道士把這叫責任叫義務,聽聽,立馬分了層次,再加上人家道士有觀有派,而屍官呢?不是打野賺錢就是攀權附勢給人當狗腿的,難怪那些兩袖清風,自恃高潔的道士看不慣,當然,做屍官的也沒幾個看道士順眼。
這緊張的關係說來也挺可笑,畢竟三百多年前都是一家親,從啥時候開始分道揚鑣的呢?
經年嘆了口氣,見那道爺一手遮在眉上四處張望,客氣道,'道爺也是要去梅嶺鎮嗎?'
那道士低頭看她兩眼,聽她口氣和善,大概也不好意思繼續冷嘲熱諷,道,'是啊,這山是通往梅嶺鎮最快捷的道兒。'
'經年頭一回爬這山,只曉得抄近道就是了。'
少年道士嘴巴撇了撇,不想說是太虛八卦感應到這山裡鬼魂群聚,否則她還有好一陣子要折騰,方才那些魂都是些冤死魂,怨氣太重不能靠天光超渡,全躲在這徘徊,死前某種意念太重,雖不是惡靈,但上人身卻是樁麻煩事,倘若他沒趕來,這小屍官打算怎麼應付呢?他倒是挺好奇。
'姑娘,既然咱們同路,不如一塊兒走,也好有個伴。'
是怕她再被鬼上身吧,經年承認是自己大意,但同樣的錯哪會犯兩次?若這小道走了,她必會先貼了保魂符,但既然人家開口,不介意和她這個屍官同行,她當然不好拒絕,於是點點頭,'道爺說的是。'
那道士聽她一口一個道爺,眉頭微蹙,似乎不大習慣這種場面稱呼,道,'貧道複姓諸葛,單名一個守,姑娘直呼貧道名字即可,不知貧道如何稱呼姑娘?'
'道爺叫我經年就成。'她向來對別人這麼說,很是自豪自個兒的名字。
諸葛守聽她還是改不了稱呼,嘴唇抿了抿,也沒再多言,只道,'咱們還是快上路吧,最好趕在天黑前進鎮。'要不就得露宿野外了。
經年'嗯'了一聲,攀著'屍五爺'慢慢站起來,但雙腿還是軟得直抖。諸葛守想她方才被魂附過身,體內陰氣一時半會兒散不盡,就伸手想去扶她,道,'來,貧道撐你一把。'
經年卻搖搖手,'多謝道爺的好意,經年心領了。'連這種小問題都沒辦法她怎麼出來混啊!
諸葛守收手,看她掏出紅筆在'屍五爺'的符紙上畫了幾筆,偎身上去笑道,'五爺,經年走不動了,勞您抱抱吧。'
就見那'屍五爺'雙手一託,打橫抱起她,往前面跳動。經年一隻胳膊圈住'屍五爺'的脖子,從他肩上望回去招了招手,'道爺,走了。'
諸葛守愣了半天才反映過來,幾大步追上前,這時,他不得不承認,當屍官確實比當道士……方便……
梅嶺之災
梅嶺是坐落於東南地區的低山丘陵地,山嶺上長滿梅樹,每到梅花盛開的季節,萬里飄香,吸引來來往往的商客,有些生意人把握商機,在山底平地開建茶館客棧,有些大戶人家也在這兒蓋了別館,漸漸,住房佔地越來越廣,定居的人也越來越多,不知打什麼時候起就有了這麼個伴山環嶺的梅嶺鎮。
那道士諸葛守年紀雖輕,去過的地方倒不少,這一路上說了許多關於梅嶺鎮的事,讓經年趕在進城口前對此小鎮有了個大致上的瞭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