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氣逃回京城,越想越是擔心,竟然和邢玠合謀串通,向北京發了大捷的偽報,並且聲稱明軍損失只有百餘人。
楊鎬麾下的贊畫主事丁應泰聽說吃了敗仗,跑去找楊鎬,問他該怎樣處理善後事宜,楊鎬不但不自責,還拿出宰輔張位、沈一貫寫來的信給丁應泰看,神情非常得意。原來楊鎬在出徵前父親死了,按禮法本該回家守喪,但朝廷正當用人之際,就“奪情”派他來朝鮮指揮戰鬥。宰輔們都覺得對不起楊鎬,準備頒旨獎勉,旨意還沒有下,張位、沈一貫等人先寫信來通知他這件事。楊鎬的這副嘴臉使丁應泰噁心透了,於是憤而上書,把明軍戰敗的真實情況彙報給朝廷。萬曆皇帝怒不可遏,當場就要下旨砍楊鎬的腦袋,多虧首輔趙志皋的保護,才暫時免去楊鎬職務,改由天津巡撫萬世德代為經略朝鮮軍務。
萬世德還沒上任,此時身在朝鮮的明朝最高統帥是兵部尚書邢玠,這個人還算有點頭腦,他知道兵力不足是無法打垮日軍的,於是急忙從江南招募水軍,透過水路又運來了大批兵馬。1598年二月,都督陳璘率廣東兵、劉綎率四川兵、鄧子龍率浙江兵,陸續趕到朝鮮戰場——這些都是慣於山地步兵作戰的勁旅。
這個時候,日軍的部署是分為三路,東路為蔚山的加藤清正,中路為島津義弘據泗川,西路為小西行長,佔據粟林、曳橋等地,行長配下水軍往來三處聯絡支援。相應日軍的三地拒防,邢玠也將明軍分為三路,東路麻貴、西路劉綎、中路李如梅(後以董一元代之),加上陳璘所率水軍,各守防區,相機進剿。
從蔚山之戰以後,日明雙方都暫時喪失了發動大舉進攻的能力,因此一直對峙了大半年。直到當年九月,邢玠認為部隊休整得差不多了,於是指揮水陸大軍全面挺進。他的計劃是各部齊頭並進,使得日軍不能互相支援,認為這樣就可以避免蔚山之敗的悲劇重演。然而明軍總數此時仍比不上日軍,再分兵而進,還有機會對敵軍任何一部造成重大打擊甚至是殲滅嗎?
●露梁海戰
咱們分路來說,首先是西路軍的劉綎,所部兩萬餘人逼近小西行長的營壘,首次進攻就斬敵九十二人。陳璘率領水軍也來協攻,擊沉行長部下艦船百餘艘,打了個大勝仗。然而隨即行長暗派千餘精銳從側翼攻擊明軍,劉綎吃了大虧,朝後敗退,連陳璘受他的連累,也被迫棄舟登岸而走。
東路麻貴所部三萬,殺至蔚山。加藤清正還沒從年初的大戰中緩過勁來,一開始被明軍打得左支右拙,但他隨即假裝退卻,引誘麻貴進入預先佈設了伏兵的空砦,一聲號響,伏兵四起,麻貴也只好掉頭就逃。
中路董一元打得最好,他所部一萬五千人攻克晉州,隨即乘勝渡過南江,連續取下兩座日砦,直插島津義弘的大本營泗川。經過一番激戰,義弘在泗川構築的城砦也被明軍攻克了,他被迫退到海邊,憑藉新砦艱苦防守。“島津”的發音為“西媽茲”,當時寫作“石曼子”,因為義弘能征善戰,所以中朝軍民都稱其為“鬼石曼子”——這位鬼石曼子,這一日差點就真的變成了明軍刀下之鬼。
島津義弘的新砦三面臨江,一面通往陸地,就算這一面也挖了深深的戰壕,並且灌入海水,可謂是金池湯城一般。此外,砦子周圍的水面上塞滿了戰船,並且左右各築一砦,名為金海、固城,以為犄角之勢。
十月,董一元對新砦發起了總攻,首先發射大炮打碎砦門,明軍奮勇衝上,拔起周邊的柵欄,眼看就要攻進砦去。可是就在這個時候,突然董一元的本營中不慎失火,點著了貯藏的火藥,立刻火光沖天,煙焰騰起。島津義弘抓住這個大好機會,親自領兵衝殺出去,同時固城的援兵也從側翼殺到,明軍大潰,一路逃回晉州。
營中失火雲雲,應該不是董一元戰敗的主要原因,明軍數量本就不如日軍,一開始靠著銳氣連戰連勝,但銳氣是不可能過於持久的,一旦銳氣受挫,同時遭受到正面和側翼的敵軍兩面夾擊,董一元就算是千古名將,也很難再挽回敗局了。這就是邢玠三路分兵的弊端,如果只以兩路牽制敵軍,而將主力聚於一路,尤其是聚於董一元這一路,大概早就把日軍的一部給徹底吃掉了。終究蔚山之敗不是敗在日軍的增援,而是敗在楊鎬的攻勢太緩,明明佔有絕對優勢,竟然一連十天都拿不下島山,師老兵鈍,敵人增援一到,自然潰敗——邢玠卻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敗報傳到北京,萬曆皇帝大怒,命令當場斬殺兩名遊擊以正軍法,讓董一元等人戴罪立功——其實董一元本人倒是頗為冤枉的。就在這個時候,福建都御史金學透過特殊渠道得到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