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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林散步。我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這種東西,因為我從來沒有去過桉樹林,可是我夢中的這片森林卻可怕極了。葉子銀光閃閃,擦到我的胳膊時便留下黑糊糊、黏糊糊的印跡。大地很柔軟,像松林中鋪著針葉的地面,儘管我夢中出現的是一片桉樹林。所有的樹幹毫無例外都腐朽了,而且臭不可聞。

我在等候室裡醒來時周圍空無一人,我開始哭起來。埃內斯托?桑?埃皮法尼奧怎麼就這樣孤獨地在墨西哥城的一家醫院裡孤獨地死去呢?怎麼會只有我一個人在這裡等著某人來通知我他在一場可怕的手術中已經死去或者倖存下來呢?哭完後我想自己又睡著了。醒來時埃內斯托的母親在我旁邊喃喃地說著我不明白的什麼話。過了會兒我才反應過來她在祈禱。後來一個護士進來說一切進展順利。她說手術很成功。

第二部荒野偵探(59)

幾天後埃內斯托就出院回家了。我從未去過他家,我們都是在我家裡或者其他朋友家裡見面。但從那時起我開始上他家裡去看他。

最初幾天他甚至都不說話。他望著周圍,只是眨眼睛,卻不說話。他好像什麼也不想聽。但醫生建議我們跟他講講話,對他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第一天,我在他的書櫃裡找了本我很有把握地認為他會喜歡的書,大聲朗讀給他聽。這本書是瓦雷裡的《海邊墓園》,看不出有任何跡象表明他認出了這本書。我讀的時候他就盯著天花板、牆壁或者我的臉,他真正的神兒並不在這上頭。我給他讀薩爾瓦多?諾沃的詩集時,他的反應也是這樣。他母親走進房間撫摸著我的肩膀。別太辛苦了,姑娘,她說。

不過,他慢慢地開始能辨認聲音和人形了。—天他認出了我。安格麗卡,他說,然後微笑了。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恐怖、悽慘、古怪的笑容。我哭了。可他好像沒有注意到我在哭,還一個勁兒地保持著微笑。他像一具屍體。頭髮還遮掩不住手術後的傷口,頭髮長出來的速度慢得讓人發瘋。

不久他又能說話了。他的聲音調門很高卻很尖細,像笛子的聲音。這聲音逐漸硬朗了一些,但還是很尖細。無論如何,這不是埃內斯托的聲音,他的聲音我很熟悉。這聲音就像一個弱智少年的聲音,一個垂死的無知少年的聲音。他的詞彙很有限。對他來說,想出什麼詞語來表達什麼東西已經很吃力。

一天下午,我上他家去,他母親讓我進了屋,帶我到她房間,氛圍如此激動,我起先還以為朋友的情況惡化了。事實上這是母性開心的激動。他好了,她告訴我。我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我想她是說埃內斯托的聲音或者說他的頭腦變得清醒起來。他是怎麼好的?我說,試圖讓她放開我的胳膊。她解釋了半天,但最後卻直截了當說了。埃內斯托再也不是同性戀了,姑娘,她說。埃內斯托不是什麼了?我問。這時他父親走進來,問我們在這兒幹什麼,然後說兒子的同性戀終於治癒了。他不是用這幾個詞說的,我不想回答,同時什麼也不想問,這樣我就可以儘快走出那間可怕的屋子。但是,在我走進埃內斯托的房間之前,還聽到他母親說:每朵雲都有一道銀色的邊帶。

當然,埃內斯托依然是同性戀,雖然有時候他弄不太清這是什麼意思。對他來說性已經顯得十分生疏了,他知道這東西讓人舒服,令人激動,但已經很生疏了。一天,胡安尼託?達費拉打電話給我說他就要去北方工作了,讓我替他跟埃內斯托道個別,因為他不忍心。從此埃內斯托的生活中就再也沒有情人了。他的聲音有些改變,但不是很大:他不能說話,只會哭泣或者呻吟,他哭叫的時候,除了母親和我,所有的人——包括他父親和無數前來禮節性探訪的鄰居們——都會躲掉,這是一種最終的解脫,我曾不止一次地想過,埃內斯托故意號叫,想徹底驅除那種可怕的彬彬有禮。

過了幾個月,我探訪他的節奏拉得稍微長些了。剛出院的那段時間,我天天去看他,等他開始能說話和在客廳裡走動時就去得少了。但我還是每天晚上給他打電話,無論在什麼地方。我們瘋狂地聊過幾次。有時就我一個勁兒地說著,講著故事,那些真實的故事,但都是浮光掠影,都是我當時所知道的墨西哥城的老套的生活故事,(這也是忘卻我們生活在墨西哥的一種辦法),比如聚會、我睡過的男人,有時全由他來講,給我讀些他當天從報上剪下的報道(這是他最近培養的一項愛好,也許是治療專家建議的,誰知道呢),告訴我他吃了什麼,誰又來探訪了,母親講了什麼,這個他一般留在談話的最後說。一天下午,我告訴他伊斯梅爾?溫貝託?薩爾科選了一首他的詩收進剛出版的選集了,哪首詩?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