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時而硬拳相加。以我之見,這回應該是後者了。不過正如我說過的那樣,我閉上了雙眼,這時聽到利馬清了清嗓子,然後又聽到片刻令人不安的沉默(真的能否聽到這種東西,我表示懷疑)降落在他四周,我終於聽到他的聲音了,開始朗讀我平生聽到的最好的詩歌。後來,阿圖羅?貝拉諾站起來說他們正在尋找志願為本能現實主義者辦的雜誌做點事的詩人。本來在座的個個都巴不得想幹這份志願差使,經歷了這場衝突後這幫人感覺都像綿羊似的,誰都隻字不提了。上完課後(比平常結束得晚點),我跟利馬和貝拉諾去了公共汽車站。時間已經太晚。街上車輛寥寥無幾,我們決定叫一輛小包車去雷福馬大街,到了那兒後我們又走進位於布卡雷利大街上的一家酒吧,在那裡暢談詩歌,坐到很晚才分手。
我還是沒有真正鬧明白。這個圈子的名稱說來簡直像在開玩笑。可是,它又顯得極為真誠。我想,多年以前,墨西哥有個先鋒派組織也叫本能現實主義者,可我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作家、畫家、新聞記者還是革命家。他們活躍於20世紀20年代或者30年代,我對此不是很清楚。我肯定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圈子,主要是我的文學知識實在太貧乏了(這個世界上出版的每一本書都有待我去閱讀)。據阿圖羅?貝拉諾說,那撥本能現實主義者後來在索諾拉大沙漠裡銷聲匿跡。貝拉諾和利馬還提到塞薩雷亞?蒂納赫羅或者蒂納哈的詩人,我記不清了(我想那時我正沖服務員喊給我們上些啤酒來),還談到洛特雷阿蒙[1]洛特雷阿蒙(Lautre′amont,本名Isidore Lucien Ducasse,1846—1870),出生於烏拉圭首都蒙得維的亞,在法國南方的塔布和波城完成中學學業,然後開始文學創作,生前默默無名,年僅二十四歲即去世。他留下的文字除了長篇散文詩《馬爾多羅之歌》外,就只有兩冊題為《詩一》和《詩二》的片段以及幾封簡訊,但他卻被公認為現代詩乃至現代文學的最主要先驅之一。[1]的《詩集》,以及書裡提到的某些東西跟那個叫蒂納赫羅的女人有關。後來,利馬提出一個頗為費解的主張。他說,當代本能現實主義者是在往回退。你所謂的回退是什麼意思呢?我問。
“回退就是盯住遠方的某個點,同時逐漸遠離這個點,徑直朝不可知的方向走去。”
我說這種行走方式聽上去似乎挺不錯。其實我壓根就沒有鬧明白他在說什麼。你要是仔細想想,這完全是無路可走。
隨後又來了幾個詩人。有些是本能現實主義者,有些不是。這裡完全變成了詩人們的喧囂之地。我開始還擔心貝拉諾和利馬跟每個湊到我們這張桌的怪胎說話,忙忙碌碌得全然忘了我的存在,可是天快亮的時候,他們邀請我入夥。他們沒有說什麼“圈子”或者“運動”,而是聲稱“夥”。我喜歡這點。我說,那好吧。一切就這麼簡單。貝拉諾握著我的手說,從現在起我就是他們中的一員了,然後我們又唱了一首老情歌。整個過程就是這樣。這首歌的內容跟北方那些消失的小鎮和一個女人的眼睛有關。出去嘔吐之前,我問他們,歌裡說的眼睛是不是塞薩雷亞的眼睛。貝拉諾和利馬盯著我說看來我已經是個本能現實主義者了,我們幾個聯合起來必將改變拉丁美洲的詩歌現狀。早晨六點鐘時我又叫了一輛小包車,這次是我一人坐了,我回到林達韋斯塔區的住處。今天我沒有去上課。我一整天都待在自己屋裡寫詩。
第一部 迷失在墨西哥的墨西哥(4)
11月4日
我又去了一趟布卡雷利大街上的那家酒吧,可是本能現實主義者們始終沒有露面。我用閱讀和寫東西來消磨等待他們的時間。那幾位常客,一群沉默無語、凶神惡煞般的醉鬼,一刻都沒有把目光從我身上拿掉。
等待四個鐘頭換取的最終成果如下:四杯啤酒、四杯龍舌蘭、一盤沒有吃完的玉米餅沙拉(有一半廢了),從頭到尾讀了一遍阿拉莫的最新詩集(買這本書純粹是為了跟新認識的朋友嘲笑他),外加用烏里塞斯?利馬的風格或者毋寧說用我讀過或者其實是聽說過的某首詩的風格寫成的七首詩。第一首寫了玉米餅沙拉,我說這東西聞上去散發出陣陣墳墓的味道。第二首寫的是大學:我看見它屹立在廢墟中。第三首還是寫大學(我在一群殭屍中赤身*地奔跑)。第四首寫了墨西哥城上空的月亮。第五首寫一名已經過世的歌手。第六首寫到一個生活在查普特派克下水道的秘密群落。第七首寫一本丟失的書和友誼。這就是全部的成果,外加肉體和心靈的孤獨感。
有兩個醉鬼試圖騷擾我,也許是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