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不會跟任何人睡覺的,可他們那種態度讓我煩透了。因為我這種對待事物的方式,他們基本上好像對我視若無睹。似乎大家個個都這麼想:這女孩不可能喜歡這個豁牙潦倒鬼的。好像牙齒跟愛有天大關係似的。可是阿圖羅?貝拉諾卻不同。郝奇特爾覺得有人追求很開心,然而這次卻不同,對她來說不僅僅是解悶了。我們以前沒見過阿圖羅?貝拉諾。這是第一次見面。以前常聽人說起他,由於這樣和那樣的原因一直無緣引薦相識。那天晚上他也來了,凌晨時分,這幫人全上了一輛空空蕩蕩的巴士(滿載本能現實主義者),向某個聚會地或者劇院、某人的朗誦會現場開去,我忘了具體去什麼場合。在巴士上,貝拉諾就坐在郝奇特爾旁邊,整個行進途中他們一直在交談,我跟烏里塞斯?利馬和布斯特曼那小子坐在後排不遠處的座位上,我心裡焦躁不安,能感覺得出郝奇特爾的臉龐變得有些異樣,感覺她這次真的很開心,怎麼說呢,她開心的是貝拉諾挨她坐著,全神貫注地關注著她,而其他所有的人,不過,特別是其他所有嘗試勾引她上床的人,拿眼睛的餘光觀察著事情的進展,像我一樣,同時又談天說地,注視著已經有些荒涼的大街和焚化爐般緊緊關閉的車門,我的意思是說大家該幹嗎還幹嗎,然而所有的感覺器官都警惕著郝奇特爾和阿圖羅座位上的動靜。有那麼一瞬間,氣氛變得如此令人難受,如坐針氈,我心想,這些噁心鬼們一定知道什麼我不知情的事兒,這裡在發生著離奇的事兒,這混賬巴士像個鬼魂似的繞著城市兜圈子很不正常,沒有一個人上車也很不正常,我無緣無故地開始出現幻覺也很不正常。可是我像平常一樣強忍著剋制住,最後什麼事兒也沒發生。後來,拉斐爾鼓起勇氣對我說,貝拉諾不知道郝奇特爾是我的夥伴。我說什麼事兒也沒有發生,就算發生了,那也是郝奇特爾的事,郝奇特爾雖然跟我生活在一起,可她不是我的奴隸,我說。不過現在看來最離奇的是:那天晚上過後,在那個孤獨的夜間之旅後貝拉諾完全征服了郝奇特爾(他惟一沒有做的事情就是吻郝奇特爾的嘴),從此就再也沒有人來騷擾她了。絕對沒有人。好像那些雜種在他們那混賬領袖那兒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不喜歡親眼目睹的這一幕。不過我還需要補充一句:貝拉諾的調戲之舉,持續時間僅限於那次沒完沒了的巴士之旅,換言之行為還算純潔,所以他可能真的不知道後排不遠處坐的那個豁牙傢伙就是他想上的這個女孩的夥伴,可是郝奇特爾是知道的啊,她認可那個智利人獻媚的樣子跟容忍盧西歐斯?思肯或者潘喬?羅德里格斯這夥人的獻媚完全不同。我是說你看得出跟他們是在自娛自樂和尋開心,而且大笑不已,可是跟貝拉諾在一起時,她的臉蛋,那天晚上我能看得見的她的臉蛋的角度,透露出完全不同的感情。那天晚上,在賓館,我覺得郝奇特爾好像顯得心事重重,比平常更加冷淡。可我什麼也沒說。我自以為心裡明白為什麼。於是我開始聊起別的事兒來了:基本上是我們的孩子,她和我要寫的詩以及未來的生活。我也不提阿圖羅?貝拉諾或者對我們來說真正懸而未決的難題,比如我去找工作或者我們倆掙足了錢,找個地方養活自己和孩子。這些都沒有沾到,我談的主要還是詩歌,跟我每天晚上聊的沒什麼兩樣,談的仍然是創作活動和本能現實主義,這場與我內心的本質和對現實的感覺完全吻合的文*動。 。。
第二部荒野偵探(20)
那個有點災難性的夜晚過後,我們幾乎天天去見他們。他們上哪兒我們就去哪兒。我想,幾乎剛過一個星期,他們就邀我們參加這個團體的一場詩歌朗誦會。我們不錯過任何一次聚會。貝拉諾和郝奇特爾的關係也在彬彬有禮的禮節中逐漸轉冷,不是失去了某種神秘性(然而這是一種不會在我妻子穩步變大的肚子上投上陰影的神秘性),而是沒有進一步發展。事實上,阿圖羅就沒有真正在意過郝奇特爾。那天晚上在載著我們沿墨西哥城空落、淒涼的大街行走的巴士上究竟發生什麼了呢?我不知道。或許一個還看不出懷了孕的女孩跟一個夢遊者陷入了幾個鐘頭的情網。看來只能是這樣了。
後來的故事非常平淡。有時烏里塞斯和貝拉諾在墨西哥城消失些時日。有些人不喜歡這樣。有些人不關心。我認為這是樁好事。有時烏里塞斯會借點錢給我。他們有成堆的錢,多得不是一般,而我總是缺錢花。我不知道他們從哪兒搞來這麼多錢,我也不關心。貝拉諾從不借錢給我。他們去索諾拉時我有個感覺,預感這個團伙快要分崩離析了。這有點像一個玩笑不再逗人樂了。我好像覺得這也不是件挺恐怖的事兒。我兒子就要出生,我最終找到了一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