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會容易,而我一無所有。通往最明淨的地區的旅程耗掉我的許多東西,包括從事什麼古老工作的精力。所以我只好還在大學裡兜圈子,特別是文學系,幹些或許可以稱之為自願服務的工作:某一天我可能幫加西亞?里斯卡諾教授錄入手稿,另一天我又可能在法文系翻譯些法語文章,再過一天我又像個糾纏者般粘在一夥拍戲的人中。我會花八個小時觀看彩排,絕不誇張,弄三明治吃,在鏡頭前試試手。有時我會拿到一份有償的活兒乾乾:某個教授可能會從自己的薪水中拿出錢付給我,讓我擔任比如助手什麼的工作,有時文學系的頭兒們會親自安排或者讓系裡的教師僱我兩個星期或者一個月幹些散活兒,大多是子虛烏有的東西,有時秘書們(多麼好的女孩子啊)會讓她們的老闆給我些小活兒,這樣我就可以掙幾個比索。這是白天的工作。到了晚上,我就跟朋友們過起*不羈的文化人生活,這種生活非常容易得手而且實際上也很方便,因為那時我沒有幾個錢,有時甚至都拿不出足夠的錢租間帶傢俱的屋子。不過通常我總能租得到。我不想往壞裡誇張。我有錢可以生活下去。我很開心。白天我就生活在系裡,像一隻小螞蟻,或者更像一隻蟬,從這間小屋竄到另一間,聽到的全是流言蜚語,全是騙人的和離婚的話,全是什麼計劃和專案,到了晚上,我就展開翅膀,變成一隻蝙蝠,我離開文學系,像個小鬼似的在聯邦區漫遊(我更願意說像個仙女,可這並不真實)、喝酒、聊天、參加各種文學聚會(我熟悉各種團體)、忠告跟我走得近的年輕詩人,儘管後來他們不怎麼頻頻找我了,而且,長話短說,我生活在自己的時間中,我生活在自己選擇的時間中,它圍著我,顫抖著,流動著,盪漾著,讓我開心。後來我就撞上了1968年。或者1968年撞上了我。現在我可以說當時就感覺到了它的來臨,在酒吧,在1968年2月或者3月,我已經嗅到了它的氣味,可是1968年以前其實已經變成了1968年。噢,想起這個來我就想笑。讓我想哭!我哭了嗎?我看到了一切,同時又什麼也沒看到。這樣講有什麼意義?軍方破壞了大學的自治,竄進校園隨便逮捕、殺人時我就在系裡。沒有。大學沒有死多少人。特萊特洛爾科死的人最多。這個名字可能會永遠銘刻在我們的記憶中!可是當軍隊和狂暴的警察湧進來把大家用卡車運走時我就在系裡。這太不可思議了。我在衛生間裡,在那幢大樓某一層的衛生間裡,我想可能是四樓吧,我說不準了。我當時正坐在便桶上,高高地提起裙子,像某首詩或者歌曲所描寫的那樣,讀著佩德羅?加菲亞斯優美的詩歌,那時他已經死了有一年,佩德羅先生,多麼憂傷的一個人啊,為西班牙以及世界上別的地方而憂傷——誰能想像得到當醜惡、狂暴的警察湧進大學的那一刻我正在衛生間裡讀詩嗎?我跑題了嗎?我想生活充滿了各種奇妙和神秘的事物。事實上,正是由於佩德羅?加菲亞斯,由於佩德羅?加菲亞斯的詩歌和我長期養成的在衛生間讀詩的習慣,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狂暴的警察進來了,軍隊進來了,而且在拽走他們能找到的每個人。我聽到了某種吵鬧聲。在我靈魂中翻騰的聲音!可以說當時吵鬧聲越來越大,這時我才開始留心起到底發生什麼了。我聽到隔壁小間有人拉開鎖鏈,我聽到門砰地響了一聲,聽到過道里傳來腳步聲,聽到草坪上升起喧囂聲,那片被修剪得整整齊齊的草坪像綠色海洋般把系樓圍襯得像個小島,這樣的地方從來都是充滿喃喃細語和愛意的。這時佩德羅?加菲亞斯詩歌的泡沫爆了,我合上書,站起來,拉開鎖鏈,開啟門,大聲說著什麼,嗨,我說,外面出什麼事兒了?可是沒人應答,使用衛生間的人都不見了,雖然早知道不會有人應答,我還是說嗨,有人嗎?也許你能理解那種感覺。後來我洗了洗手,望著鏡子裡的自己,我看見一個高大、瘦削的金髮女郎的樣子,那張臉上已經有不少皺紋,太多的皺紋,像佩德羅?加菲亞斯曾對我說的那樣,完全是堂吉訶德的女性版,接著我走出去來到過道,到那兒後我忽然意識到出事兒了,過道里空無一人,樓下傳來喊叫聲,讓你震耳欲聾,在創造著歷史。我當時怎麼辦了?我做了任何人都會做的事兒。我走到一個窗戶前向下望去,我看到很多士兵,我又從另一扇窗戶望下去,我看到很多坦克,然後又從另一扇窗戶望下去,這樣一直看到過道盡頭,我看見了敞篷車,裡面圈著被捕的學生和教授,那場景很像描寫二戰的電影和瑪麗亞?弗裡克斯和佩德羅?阿曼達里斯表現墨西哥革命的電影交錯在一起的畫面,一幅黑糊糊的佈景上熒光閃閃的小小人影在活動著,就像人們常說的瘋子或者處於高度恐懼狀態的人眼中看到的情景。我心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