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諾絕不浪費時間,雷克納說,有點聽天由命的味道。我呢?沒有,還沒人對你有意見,雷克納說,從語氣聽不是很有把握。我問他以什麼理由開除。他說不知道。他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想法:阿圖羅?貝拉諾患上了暫時性癲狂病。他又解釋說(雖然我已經知道)布勒東也曾無意中沉溺於類似的遊戲。貝拉諾以為自己是布勒東,雷克納說。其實,所有墨西哥詩歌團體的領軍人物都認為自己是布勒東,他長嘆一口氣。被開除的那些人,他們能說什麼呢?他們幹嗎不自己新成立個組織呢?雷克納大笑起來。他說,大多數被開除的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開除了。知道了的人又都不怎麼在乎本能現實主義。甚至可以說阿圖羅幫了他們一個忙。
“潘喬也不怎麼在乎?盧西歐斯?思肯也不怎麼在乎?”
“這兩個人也許在乎。別的人就像扔掉一個包袱呢。現在他們可以隨便加入農民詩社或者去巴結帕斯了。”
“我覺得貝拉諾的做法好像太不*。”我說。
“對極了。肯定不能說是*。”
“我們應該去找他,跟他說說。”我說。
“誰也不知道他在哪兒。他和烏里塞斯都失蹤了。”
我們透過窗戶看了會兒墨西哥城的夜景。
外面人流如梭,比肩接踵,他們看來不像是在等待暴風雨來臨,而是暴風雨已經到來了。但是,好像誰也不害怕。
第一部 迷失在墨西哥的墨西哥(53)
雷克納又談起郝奇特爾,他們打算要個孩子。我問準備給孩子取個什麼名字。
“弗蘭茲。”雷克納說。
12月8日
因為完全無所事事,我決定去墨西哥城的書店找找貝拉諾和利馬。我去過維努斯蒂亞諾街上一家叫費里尼奧埃爾霍溫的舊書店。去過堂塞勒斯街上的利薩爾迪書店。去過麥索尼斯和皮諾蘇阿雷斯街上的麗貝卡?諾迪爾舊書店。費里尼奧埃爾霍溫書店的店員就一個小老頭,他阿諛奉承地接待完一位“從墨西哥學院來的學者”後,迅速在書堆旁的一把椅子裡睡著了,對我是一副傲慢不搭理的態度。我偷了一本阿方索?雷耶斯作序的馬科?曼尼里奧[1]馬科?曼尼里奧(Marco Manilio,公元前29—公元14),拉丁詩人。著有五卷本詩集《天文學》(Astronómica)獻給當時的羅馬皇帝提比略。[1]詩集《天文學》,又抄走了一本“二戰”期間日本作家寫的《一個無名作家的日記》。在利薩爾迪書店,我想我看到蒙西瓦伊斯了。我想蹭到他身邊看看他在讀什麼書,可是剛一靠近,他就轉過身盯著我,我感覺他臉上帶著一絲笑意,他緊緊抓住手裡那本書,遮住書名,過去跟店員說什麼。我一氣之下藏起一本叫奧馬爾?伊比?奧爾法雷德的*詩人的小書,大學出版社版,又拿了一本城市之光書店出版的美國青年詩人詩選,我離開時蒙西瓦伊斯已經走了。麗貝卡?諾迪爾書店就由麗貝卡本人看管,老太太已經年屆八十,雙目失明,穿件破破爛爛的白衣服,跟那一嘴假牙倒挺般配,手拄一根柺杖,吱呀作響的木地板就是她的門鈴,她會突然出現,向到店裡來的每個人自我介紹:我是麗貝卡?諾迪爾,說些諸如此類的話,最後一一詢問她“很高興認識”的文學愛好者的名字,調查他或者她想找什麼型別的文學書。我告訴她對詩歌感興趣,讓我驚奇的是,諾迪爾太太說,所有的詩人都是無賴,但在床上的表現卻不賴。尤其是他們手頭沒有錢的時候,她接著說。她又問我多大了,我說十七。噢,還是個無用的小東西呢,她大聲說。接著又來一句:你不會琢磨著偷我的書吧?我向她保證死也不會。我們隨便聊了會兒,我就走了。
12月9日
墨西哥文學的犯罪團伙絕對不敵書店團伙。我又拜訪了幾家書店:華雷斯街地下室的索塔諾書店,店員們(很多,穿清一色制服)始終嚴密監視著我,在此條件下我設法掠走了羅克?達爾頓[2]羅克?達爾頓(Roque Dalton,1935—1975),薩爾瓦多詩人。[2]、萊薩馬?利馬、安立奎?李恩[3]安立奎?李恩(Enrique Lihn,1929—1988),智利詩人、小說家。他的詩作在當地流行一時,並獲得多項文學獎項。曾獲得聯合國文教基金會以及古根海姆獎學金。[3]等人的幾本書。在阿蘭達大街靠近聖胡安廣場的墨西哥人書店,我從三名日本武士般的店員眼底順走了一本奧頓和一本阿馬多?內爾沃(棒極了!)的書,外加一本埃弗拉因?韋爾託的小詩集。*和獨立紀念日大街上的太平洋書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