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少量的外文書。許多書中夾著紙條,作為註釋書籤之用。大寫字桌上高高地堆著報刊和手稿。這是一位正在從事寫作的作家的工作室。透過寬闊的窗戶,可以瞥見園中的景色,據說主席在園子裡種自己的菜,並搞農作物試驗……” 這是斯諾對外公書房的描述。
時間已是7點多鐘。外公坐在沙發上看報,他身穿羊絨衫、外罩睡衣,腿上蓋著毯子。關於當時的情景,斯諾後來回憶說:“他(即毛主席)有點輕度感冒,便高聲說,不曉得醫生幹什麼,連感冒那樣簡單的毛病也不能預防,使這麼多的時間都損失掉了。我提起萊納斯?波林醫生——主席聽說過這個人——他提倡用大劑量的維生素c作為對付感冒的萬靈藥。我提出給主席送一點來。他說他將試試看。如果有效,我就有了功勞。如果使他中了毒,我也不會受到責備。”
兩位老友一見面就開始了打趣。當然,這些都沒有收入正式公佈的談話記錄。唐聞生已全力投入了翻譯,海容則張羅起斯諾的早飯——他已是65歲的老人了,又是外公和總理的貴客,總不能讓人家餓著肚子。而且斯諾感到睏倦,也曾向唐聞生提出,是否可以找一點提神的咖啡。海容經過一番張羅,請工作人員找到了幾片面包。又派人去西單居然買到了速溶咖啡。海容想這樣也能湊合交差了,畢竟西餐和外公的飲食習慣差距太大,這裡不會預備更多適合斯諾先生吃的東西了。
就這樣,大記者斯諾一邊就著麵包,喝著咖啡,一邊進行著對外公的第五次採訪。此時海容也已落座,開始記錄這次對中美關係有重大影響的談話。
這次談話持續了5個小時,海容和聞生阿姨記得,只在中間為每人提供過一杯雞湯,是用喝飲料的玻璃杯裝的,其中各有一支雞翅。這個玻璃杯用得特別,她們都留下了深刻的記憶,此外就沒有別的吃的了,事後也沒有在主席處用午餐。的確是終生難忘的一天。
12月18日的這次談話,風格一如此前4次,可謂“天南海北”、“海闊天空”。話題包括:“文化大革命”的發動、個人崇拜、尼克松、中美關係、對“文革”的評價和中蘇關係等重大問題,其中最多最重要的,當推中美關係和個人崇拜這兩個問題。談話從早晨8點多開始,直到午後1點,將近5個小時。這是外公晚年談話最長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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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破天驚
外公與斯諾的談話給海容留下最深印象的內容是:“我是不喜歡民主黨的,我比較喜歡共和黨。我歡迎尼克松上臺。為什麼呢?他的欺騙性有,但比較地少一點。跟你來硬的多,來軟的也有。他如果想到北京來,你就捎個信,叫他偷偷地,不要公開,坐上一架飛機就可以來嘛。談不成也可以,談得成也可以嘛。何必那麼僵著?”
斯諾聽到這番話,大為驚訝。他明白,自己的老朋友毛澤東希望把這些話帶給尼克松。斯諾這樣做了。
外公進而說道:“現在我們的一個政策是不讓美國人到中國來,這是不是正確?外交部要研究一下。左、中、右都讓來。為什麼右派要讓來?就是說尼克松,他是代表壟斷資本家的。當然要讓他來了,因為解決問題,中派、左派是不行的,在現時要跟尼克松解決。”“他早就到處寫信說要派代表來,我們沒有發表,守秘密啊!他對於波蘭華沙那個會談不感興趣,要來當面談。所以,我說如果尼克松願意來,我願意和他談,談得成也行,談不成也行,吵架也行,不吵架也行,當做旅行者來談也行,當做總統來談也行。總而言之,都行。我看我不會跟他吵架,批評是要批評他的。我們也要作自我批評,就是講我們的錯誤、缺點了,比如,我們的生產水平比美國低,別的我們不作自我批評。”
於是兩位老朋友就此展開了討論(以下外公簡稱為“毛”斯諾簡稱為“斯”):
斯:有一兩件事想跟你探討一下。第一是尼克松來華的問題,是否可以作這樣的理解:目前他來是不現實的,但尼克松來華被認為是理想的。第二是關於美國人訪華的問題,我能作為這個問題中的一個例外,感到格外高興。 毛:但是你代表不了美國,你不是壟斷資本家。
斯:當然,我也剛要這麼說。
毛:尼克松要派代表來中國談判,那是他自己提議的,有檔案證明,說願意在北京或者華盛頓當面談,不要讓我們外交部知道,也不要透過美國國務院。神秘得很,又是提出不要公開,又是說這種訊息非常機密。他選舉是哪一年?
斯:一九七二年。
毛:一九七二年美國要大選,我看,這年的上半年尼克松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