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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部分

見面之時,還沒有派醇王巡閱海軍的上諭,因而奕謨首先問道:“這一次派七哥出海,大家都認為應有此舉,只不明白,怎麼會有李蓮英隨行?”

為何有李蓮英隨行,醇王亦不大明白,照他的想法,也跟派太監悄悄到南苑去看神機營出操那樣,無非慈禧太后怕臣下瞞騙,特地遣親信作耳目。但太監出京,到底過於招搖,因而當時便表示拒絕。拒絕得有一個藉口,他的理由是,李蓮英三品頂戴,職分過大,似乎不便。那知慈禧太后答得很爽利:“讓他帶六品的頂子好了。”這一下,別無推託餘地,只好勉強答應下來。

現在聽奕謨問到,他先不作答,看看他手中的信說:“怎麼?外頭有什麼話?”

“七哥看!這是志伯愚的信。”

信寫得很切實,說本朝盡懲前明之失,不準太監出京,更是一項極聖明的家法。同治年間安德海在山東被誅,兩宮太后與穆宗的宸斷,天下臣民,無不欽敬感佩。現在李蓮英奉旨隨醇王出海巡閱海軍,自然不敢妄作非為,但此例一開,隨時可以派太監赴各省查察軍務,督撫非醇王之比,必不能抑制此輩。這樣,遠則唐朝宦官監軍之禍,近則前明“鎮守太監”之非,都將重現於今日。最後是勸奕謨:“曷不勿以口舌爭之,當可挽回體制不少。”

話是說得義正辭嚴,擲地有聲,無奈到此地步,生米將成熟飯,萬難挽回。但如老實相告,說慈禧太后如何如何交代,奕謨或許會責難:當時為何不據理力爭?同時也一定會極力勸說,不折不撓,務必設法請上頭收回成命,豈不是平添許多麻煩。

這樣想著,便不肯道破真相,索性自己承認過錯,“是我不好,我自己奏請派遣的。”醇王說道:“我不能出爾反爾。此刻無法爭了,以後我想法子把他們壓下去就是了。”

這一回答,大出奕謨的意料,駭然問道:“七哥,你怎麼想起來的?奏請派太監隨行!這不是長他們的氣焰嗎?”

“我亦是一番苦心。”醇王勉強找了一個理由:“讓他們在深宮養尊處優的人,也看看外頭的情形,讓他們知道風濤之險,將士之苦。”

話也還說得通,不過醇王老實,言不由衷的神色卻不善掩飾,所以奕謨微微冷笑:“七哥倒真是用心良苦。不過在我看,自以為有了堅甲利兵,或許反長了深宮的虛驕之氣。”

“不會,不會!你看著好了。”

“但願如七哥所言。”奕謨又問:“七哥是不是要把御賜的杏黃轎帶了去?”

“那怎麼可以?”醇王懍然作色,顯得相當緊張鄭重,“逾分之賜,恩出格外,為臣下者,豈可僭越?”

對於延煦在東陵爭禮的深意,奕謨亦約略聽人談過,很疑心慈禧太后特賞醇王及福晉乘坐杏黃轎,就象雍正對年羹堯的各種“異數”一樣,是有意相試,看他可有不臣之心?所以此刻見到醇王這種戒慎恐懼的神情,知道他已深深領悟到了持盈保泰的道理,自然感到安慰。

不過,他也許只是如條几上所擺的那具“欹器”,記取孔子的教訓:“虛則欹,中則正,滿則覆”,而未見得想到,慈禧太后對他已有猜忌之心。這一層,最好隱隱約約點他一句。這樣想著,正好抬頭髮現醇王親筆所寫的家訓:“財也大,產也大,後來子孫禍也大。若問此理是若何?子孫錢多膽也大;天樣大事都不怕,不喪身家不肯罷!”便即指著那張字,故意相問:“何謂‘天樣大事’?”

“這……,”醇王為他問住了,“無非形容其大而已!”

“‘事大如天醉亦休’,是少陵的詩。不過,我倒覺得,出諸七哥之口,別有深意,要讓子孫明白才好。”

醇王聽他的話,有些發愣,但很快地臉色一變,是更深一層的戒慎恐懼。顯然的,他已經領悟到了,慈禧太后始終存著戒心,有一天他會以皇帝本生父的身分,成為無名有實的“太上皇。”

“我錯了!”他頹喪地說,“真不知道怎麼樣才能急流勇退?”

“存著這個心就可以了。”奕謨反覺不忍,安慰他說,“‘上頭’到底也是知道好歹的。”

等奕謨告辭,醇王一個人發了好半天的怔,正在心神不定,坐立不寧之時,有人來報:“榮大人來了。”

榮祿現在又成了適園的常客了。他是上年年底,由醇王提攜,以報效神機營槍枝的功勞,開復了“降二級呼叫”的處分,仍舊成為一品大員,但身體一直不好,所以請求暫不補缺,經常來往適園,作為醇王的智囊。這時聽得他到,心頭一寬,立即延見。

“仲華,”他悄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