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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部分

且也因為穆宗的緣故。十年的歲月,沖淡了愛子夭逝的悲痛,她只記得二十年前,他們“小哥兒倆”賽如一母所出的兄弟那樣地親愛。就因為這份又惆悵、又有味的記憶,使得她隱隱然視載澂如己所出,飾終之典,極其優隆,追加郡王銜、諡“果敏”。又因為恭王對長子深惡痛絕,怕他身後草草,特派內務府大臣巴克坦布替載澂經紀喪事,照郡王的儀制治喪,一切費用都由內務府開支。

這在李鴻章看,是件耐人尋味的事,是不是慈禧太后對恭王懷著疚歉,藉此表示彌補?而恭王又是不是領這份“盛情”?都難說得很。

就這樣一路想著,不知不覺到了鑑園。招帖上門,護衛先到轎前請安宣告:“王爺病了兩天了,這會兒剛服了藥睡下。是不是能見中堂,還不知道。中堂先請裡面坐,我馬上去回。”

“病了?不要緊吧?”

“是中了點兒暑。”

“那,我更得瞧瞧。”李鴻章說:“你跟王爺去回,請王爺不必起床,更不用換衣服,我到上房見好了。”

不一會,護衛傳話:“王爺說:彼此至好,恭敬不如從命。

請中堂換了便衣,到上房裡坐。“

於是李鴻章就在鑑園大廳上換上“福色”套一件玄色貢緞寧綢襯絨袍的馬褂,由護衛領著上樓。恭王在樓梯口相迎,拉住他的手不讓他行大禮。

李鴻章認為禮不可廢,不是衣冠堂參,已覺簡慢,何能不行大禮?主人謙讓再三,卻無奈客人的道理大。於是隨行的跟班鋪上紅氈條,李鴻章下跪磕頭。既然如此,恭王亦就照禮而行。親王的儀制尊貴,跟唐朝宰相的“禮絕百僚”一樣,所以他是站著受了李鴻章的頭。

等他起身,恭王才盡主人的道理,堅持著讓李鴻章坐在炕床上首。大理石面的炕几上,擺上四幹四溼八個高腳果盤,另有一個長身玉立,辮子垂到腰際的丫頭,獻上金託蓋碗茶,然後就捧著水菸袋,侍立在旁,預備裝煙。

“一年不見,你倒發福了!”恭王摸著他的瘦削的下巴說。

“託王爺的福。”李鴻章欠身答道:“世子不幸,實在可惜,只有請王爺看開一點兒。”

“我早就看開了!”恭王搖搖頭,“我慚愧得很。”

這是自道教子無方,李鴻章不知如何回答?就這微一僵持之際,善伺人意的那名青衣侍兒,將水菸袋伸了過來:“中堂請抽菸!”

等他“呼嚕嚕”吸完一袋水煙,恭王換了個話題:“見過上頭了?”

“是!從宮裡出來,先去見五王爺,說逛西山去了,跟著就來給王爺請安。”

“跟老七碰過面了?”

“就一早在朝房裡匆匆談了幾句。”李鴻章照實而陳:“七王爺約我晚上詳談。”

“也虧你!我早說過,‘見人挑擔不吃力’,他早就嚐到滋味了。這副擔子非你幫他挑不可。少荃,”恭王停了一下,拉長了聲調說:“任重道遠啊!”

“王爺明鑑!”李鴻章略帶些惶恐的神態,“朝局如此,鴻章實在有苦難言,如今要辦的幾件事,也還是秉承王爺當年平定的大計而行。只是同樣一件事,此刻辦比從前辦,要吃力得多。王爺現在雖不問事,王爺的卓識,鴻章是最佩服的,總要請王爺常常教誨!”

“你太謙虛了。我如今要避嫌疑,不便多說話,而且也隔閡了,沒有話好說。”恭王忽生感慨,“清流一時俱盡,放言高論的人少了,能夠放手辦事,亦未始不佳。”

李鴻章一時不明他的用意何在,不敢附和,只答應一聲:“是!”

“幼樵怎麼樣?常通訊吧?”

提起張佩綸,是李鴻章一大心事。馬江一役,張佩綸未獲重譴,是因為軍機上投鼠忌器,怕一論戰敗的責任,牽涉太廣,難以收拾,但不辦張佩綸又不能平天下之憤。因此,孫毓汶定計,借唐炯、徐延旭一案,一併收拾清流。唐、徐二人以喪師辱國之罪,定的斬監候的罪名,在罪名未定之先,李鴻章、左宗棠、丁寶楨先後上疏救唐炯,都碰了釘子。罪名既定之後,追論舉薦之非,薦唐炯的有張之洞、陳寶琛、張佩綸,而結果不一樣,張之洞因為在廣東“頗著勤勞,從寬察議”。

其次是陳寶琛,因為他“力舉唐、徐,貽誤非輕”,落得個革職的處分。再下來就是張佩綸,加上馬江一役,“排程乖方,棄師潛逃”的罪過,從重戍邊。這就是所謂“侯官革職,豐潤充軍”。

張佩綸是這年四月裡起解的,名為“充軍”,其實是在張家口閉門讀書。李鴻章不但常有接濟,而且常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