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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加有在門口哭呢,這個混蛋,你去看看吧!”

姥姥吹著手指頭,走了出去。

姥爺並沒有看我,輕聲地說:“看見著火了吧?

“你姥姥怎麼樣?她歲數大了,受了一輩子苦,又有病,可她還是很能幹!

“唉,你們這些人呢……”

沉默。

過去老半天,他躬著腰掐掉了燭花,問:“害怕啦?”

“沒有。”

“沒什麼可怕的。”

他脫掉了襯衫,洗了臉,一跺腳,吼道:“是誰?混蛋,應該把把他牽到廣場上去抽一頓!

你怎麼不宵去睡覺,還坐在這兒幹什麼?“

我去睡覺了。

可是沒睡成。剛躺到床上,一陣嚎叫聲又把我從床上拽一起來。

我跑到廚房裡,姥爺手秉蠟燭站在中間,他雙腳在地上來回蹭問:“老婆子,雅可夫,怎麼了?

什麼事兒?“

我爬到炕爐上,靜觀屋子裡的忙亂。

嚎叫聲有節奏地持續著,如波浪地拍打著天花板和牆壁。

姥爺和舅舅像沒頭蒼蠅似地亂竄,姥姥吆喝他們,讓他們躲開。

格里高裡抱著柴火填進火爐,往鐵罐裡倒上了水,他晃著大腦袋來回走著,像阿特拉罕的大駱駝。

“先升上火!”

姥姥指揮著。

他趕緊去找松明,一下子摸到了我的腳:“啊,誰呀?嚇死我啦,你這個小鬼!”

“這是幹什麼啊?”

“你的娜塔莉婭舅媽在生孩子!”他面無表情地回答。

我印象中,我媽媽生孩子裡並沒有這麼叫啊。

格里高裡把鐵罐子放到了火上,又回到了我身邊。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陶製的菸袋:“我開始抽菸了,為了我的眼睛!”

燭光映著他的臉,他一側的臉上沾滿了煙渣兒,他的襯衫撕破了,可以看見他的根根肋骨。

他的一片眼鏡片兒中間掉了一小塊,從這個參差不起的破洞裡,可以看見他那好像是個傷口似的眼睛。

他把菸葉塞進煙鍋,聽著產婦的呻吟,前言不搭後語地說:“看看,你姥姥都燒成了什麼樣兒了,她還能接生?

“你聽,你舅媽嚎的,別人可是忘不了她了!

“你瞧瞧吧,生孩子有多麼困難,就是這樣,人們還不尊敬婦女!

“你可得尊敬女人,尊敬女人就是尊敬母親!”

我堅持不住了,打起了瞌睡。

嘈雜的人聲、關門的聲音、喝醉了的米哈伊爾舅舅的叫喊聲不斷地把我吵醒,我斷斷續續地聽見了幾句奇怪的話:“開啟上帝的門……”

“來來來,半杯油,半杯甜灑,還有一勺煙渣子……”

“讓我看看……”這是米哈伊爾舅舅無力的吼聲。

他癱坐在地板上,兩隻手無力地拍打著。

我從炕上跳了下來。燒得太熱了。

可米哈伊爾舅舅突然抓住了我的腳脖子,一使勁,我仰面朝天地倒了下去,腦袋砸在了地板上。

“混蛋!”我大罵。

他突然跳了起來,把我扔起來又摔地地上:“摔死你個王八蛋……”

我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姥爺的膝蓋上。

他仰著頭,搖晃著我,唸叨著:“我們都是上帝的不肖子孫,誰也得不到寬恕,誰也得不到……”

桌子上還點著蠟燭,可窗外的曙色已經很重了。

姥爺低頭問我:“怎麼樣了?哪兒疼?”

渾身都疼,頭很沉,可我不想說。

周圍的一切太奇怪了:大廳裡的椅子上坐滿了陌生人,有神甫,有穿軍裝的老頭子,還有說不上是幹什麼的一群人。

他們一動不動,好像在諦聽天外的聲音。

雅可夫站在門邊兒上。

姥爺對他說:“你,帶他睡覺去!”

他作了個手勢,招呼我跟他走。

進了姥姥的房間,我爬上床,他低聲說:“你的娜塔莉婭舅死了!”

我對這個訊息並不感到特別吃驚,因為她很長時間不露面了。不到廚房裡吃飯,也不出門。

‘姥姥呢?“

“那邊兒呢!”

他一揮手,走了。

我躺在床上,東張西望。

牆角上掛著姥姥的衣服,那後面好像藏著個人;而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