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了一件笨重的短皮大衣,把腳伸進了不知道是誰的靴子裡,吐嚕吐嚕地走上臺階。
門外的景象實在太讓人震驚了:火蛇亂窗竄,啪啪的爆裂聲和姥爺、舅舅、格里高裡的叫喊聲響成了一片。
姥姥頭頂一條空口袋,身披馬被,飛也似地衝進了火海,她大叫著:“混蛋們,硫酸鹽,要爆炸了!”
“啊,格里高裡,快拉住她,快!
“哎,這下她算完啦……”
姥爺狂叫著。
姥姥又鑽了出來,躬身快步,兩手端著一大桶硫酸鹽,渾身上下都在冒煙。
“老頭子,快把馬牽走!”
姥姥啞著嗓子叫喊:“還不快給我脫上來,瞎拉,我都快著了!”
格里高裡用鐵鍬剷起大塊兒大塊的雪往染坊裡扔著。
舅舅們拿著斧頭在他身邊亂蹦亂跳。
姥爺在忙著往姥姥身上撒雪。
姥姥把那個桶塞到雪堆裡之後,開啟了大門,向跑進來的人們鞠著躬:“各街坊鄰居,快救救這大火吧!
“馬上就要燒到倉庫了,我們家就要被燒光了,你們也會遭殃的!
“來吧,把倉庫的頂子扒掉,把乾草都扔出去!
“格里高裡,快!
“雅可夫,別瞎跑,把斧頭拿來,鐵鍬也拿來!
“各位各位,行行好吧,上帝保佑!”
姥姥的表現就像這場大火本身一樣特別好玩。
大火好像抓住了她這個一身黑衣服的人,走到哪兒都把她照得通亮。
她東奔西跑,指揮著所有的人。
沙拉普跑到了院子裡來,刷地一下直立了起來,把姥爺掀了個大跟頭。
這大馬的兩隻大眼睛被火光映得十分明亮,它嘶鳴不已,不安地躁動著。
“老婆子,牽住它!”
姥爺奔過去,張開兩臂。
大馬長鳴一聲,終於順從地讓她靠了過去。
“別怕,別怕!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親愛的,小老鼠……”
她拍著它的脖子,唸叨著。
這個比她大3倍的“小老鼠”
乖乖地跟著她向大門口走去,一邊走一邊打著響鼻。
葉芙格妮婭把哇哇地哭著的孩子們一個一個抱了出來,她大聲叫:“華西里·華西里奇,阿殖克塞找不到了……”
我藏在臺階下面,怕她把我弄走。
“好啦,走吧走吧!”姥爺一抬手。
染坊的頂兒塌了,幾根樑柱上竄起煙來,直衝天空。裡面嗶啪亂,紅色的、綠色的、藍色的旋風把一才團團的火補e扔到了院子裡,威脅著人們。
大家正用鐵鍬鏟了雪往裡扔,幾口大染鍋瘋狂地沸騰著,院子裡充斥著一種非常的氣味兒,燻得人直流眼淚。
我只好從臺階底下爬了出來,正碰著姥姥的腳。
“滾開,踩死你!”姥姥大喊一聲。
突然,一個人騎著馬闖進了院子。
他戴著銅盔,高高地舉著鞭子:“快閃開!”
棗紅馬吐著白沫,脖子底下的小鈴鐺急促的響聲停住了。
姥姥把我往臺階上推:“快走,快點!”
我跑到廚房裡把臉巾在窗玻璃上往外看。可是人群擋住了火場。
唯一有點意思的是銅盔的閃光。
火被壓下去了,熄滅了。
警察把人們轟走了,姥姥走進了廚房。
誰啊?是你!別怕,沒事兒了!“
她坐在我身旁,身子一晃悠。
一切又好像回到了跟以前一樣的夜晚,只是火熄了,沒什麼意思了。
姥爺走進來,一腳門裡一腳門外:?是老婆子嗎?“
“嗯”
“燒著沒有?”
“沒事兒!”
他劃了根火柴,一點青光,照亮了他那滿是菸灰的黃鼠狼似的臉。
點上蠟燭,挨著姥姥坐了下來。
“你去洗洗吧!”
姥姥這麼說著,其實她自己的臉上也是煙熏火燎的。
姥爺嘆了一口氣:“上帝大發慈悲,賜你以智慧,否則……”
他撫摸了她的肩膀,笑了一聲:“上帝保佑!”
姥姥也笑了一下。姥爺的臉陡然一變:“哼,都是格里高裡這個王八蛋,粗心大意的,他算是幹夠了,活到頭兒了!
“雅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