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
母親馬上換了衣服,去收拾東西了。馬克西莫夫說:“在這兒買不到好的,我自己倒是有一套,可不能送給你,等從莫斯科回來吧……”
“什麼?”
“顏料。”
“幹什麼?”
“畫畫啊!”
“我可不會!”
“那就給你點別的東西吧!”
母親來了:“很快我們就會回來的,等你父親完成了學業……”
他們談話的平等口氣很讓我愉快,但是一個長了鬍子的人還在上學,這有點讓人難接受。我問他:“你學的什麼?”
“測量學。”
我沒有具體問這是什麼的學問,心裡煩。
第二天,很早很早,他們就動身了。
母親抱著我,用一種陌生的眼光看著我,吻了吻我的臉,說:“再見了……”
“你告訴他,讓他聽我的話!”
姥爺抬頭望著天空說。
“好,要聽你姥爺的話!”
她畫了個十字,說。
我本來是期待著母親再說點別的什麼的,可讓姥爺給打斷了,真討厭。
他們坐上了敞篷馬車,馬車的什麼地方掛住了母親的長衫的下襬,她拉了幾下,也沒拉開。
“你去幫一把!”
姥爺命令我。我沒動,我太憂傷了。
綠色老太婆和她的大兒子坐在另一輛車上,她兒子用軍刀把兒頂著鬍子,打著呵欠。
“啊,您真的要去打仗?”
姥爺問他。
“一定!”
“那好,土耳其人該抽……”
他們走了。
母親好幾次回過頭來,揮著手娟,姥姥扶著她痛哭,姥爺的淚也流了下來,哽咽地說:“不,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
我看著馬車拐了彎兒,心中的天窗好像被關上了一樣,十分難受。
街道上一個人影兒也沒有,荒涼,寂寞,人。
“走吧,去喝早茶,”
姥爺拉著我說“你命裡註定和我在一起啊!”
我們在花園裡忙了一整天,整地、修整籬笆,把紅莓綁起來,碾死青蟲,還把一個裝著鳥兒的鳥籠裝在了裡面。
“很好,你要學著自己安排自己的一切!”
姥爺說。
我非常珍視他的這句話,。他躺在草坪上,不慌不忙地教導我:“現在你從你母親身上切下來了,懂嗎?她再生了孩子,就比對你親了!沒看見你姥姥又喝起酒來了嗎?”
他頓了頓,沉默了許久才又開口:“她這是第二次酌酒了,第一次是米哈爾伊爾要被徵兵役時……”她這個老糊塗,愣是讓我給那個混帳兒子買了個免稅證。也許他了兵會變成了好人呢!
“唉,我快死了,我死了,就剩下你一個了,自個兒的日子還得自己想辦法,懂嗎?
“要獨立,不要聽任別人的擺佈!生活中要為人老實,可也不能任人欺負!別人的話不是不能聽,但怎麼做,要自己拿主意!”
夏天的大部分時候我都是在花園裡度過的,姥姥也常常和我在一起,我們躺在乾草上,仰望天空,她長時間地給我講著什麼,偶爾插上這樣的幾句:“看,一顆流星!不知道是誰純潔的靈魂,奔向了大地母親的懷抱!有一個地方降生下一個好人!”
或看星:“看啊,又升起來一顆星星,真亮啊!
“美麗的天空啊,你是上帝燦爛的袈裟……”
姥爺在旁邊一個勁地嘟囔:“行啦,快回去睡吧,會感冒的,會中風的,小偷進來會掐死你們的!”
太陽西沉,天空中紅河洩火,桔紅橙黃之色染在鵝絨緞的綠草坪上,漸漸的,一切都黑暗了下來,一切都好像膨脹了,擴大了。
溫暖的昏暗中,吸飽了陽光的樹葉低垂了下來,青草也垂下了頭,香甜的氣息瀰漫了開來。
夜幕合上了,一種彷彿是慈母體巾似的東西注入了我的胸懷,讓我忘掉了一切……仰望深深的天空,時間久了,你自己就好像也升了上去,天地入融合,慢慢地你就沉入了夢中。
偶或有人聲、鳥語或是刺猥之類的東西的走動聲,都被寂靜的夜放大了好幾倍。
琴聲偶爾飄進來一個段落,女人們的笑聲,軍刀碰撞的聲音,狗叫聲……姥姥總是入睡很遲,以頭枕手,自言自語地講啊講啊,並不在乎我是否在聽。
一覺醒來,光明和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