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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我從床上爬了下來。

“穿上鞋!?

姥姥說。

“我到花園裡去!?

“那兒的雪還沒幹,再過幾天!”

我沒聽她的。

花園裡,小草露了頂,蘋果樹發了芽兒,彼德蘿芙娜房頂上的青苔愉快地閃著綠光。

各種各樣的鳥兒在令人心醉的空氣中歡叫不止。

彼德大伯抹脖子的那個坑裡,胡亂堆著些亂草,一點春意也沒有。

我很生氣地想消滅這一切雜亂的、骯髒的東西,想把這兒整理得一塵不染,然後把所有的大人趕開,我一個人住在這兒。

我立刻就動起手來,這使我在一段很長的時期內躲開了家裡所發生的事。

“你怎麼老噘著嘴?”

姥姥和母親都這樣問過我。

我有點不好意思,我並不是生她們的氣,而只是有點厭惡家裡發生的事。

那個綠老婆子還是常來常往,吃午飯、吃晚飯、喝晚茶,一副一切盡收眼底的神態,很有點咄咄逼人的意思。

說起上帝,她的眼就翻向天花板;說起家常話,她的眼睛就垂到腮幫子上。

她的眉毛很像剪紙,她的光板牙無聲無息地嚼著塞到嘴裡的一切,還可笑地翹著小手指。

她渾身都像她兒子似的潔淨,碰著任何一塊面板都讓人噁心。

開始那幾天,她有一次想把她那死人般的手送到我的面前,讓我吻她的手。

我扭開頭,跑了。

她對她兒子說:“你得好好教育教育這個孩子!”

他伏首無語。

我極其憎惡這個綠色的老太婆和她的兒子。這種無法擺脫的憎惡,讓我捱了不少打。

一次,吃飯時,她瞪著眼說:“喂,你,阿遼會卡,你怎麼總是狼吞虎嚥的,那樣的大塊東西,會噎著你的,親愛的!”

我從嘴裡掏出來一塊,遞給她:“行,您拿去吃了吧……”

我被母親趕到了頂樓上,姥姥來了,她捂著嘴哈哈大笑起來,說:“老天爺,上帝保佑,你怎麼這麼調皮……”

我很不喜歡她捂住嘴的樣子,就一個人爬到了屋頂上,在煙囪後頭坐了很久。

是的,我總想使點壞,發洩一下自己的怨恨,跟誰也不再好言好語地說話。

有一回,我在繼父和他媽的椅子上塗上了機靈桃膠,把他們倆都粘上了!

姥爺打了我一頓。

母親把我拉過去,用膝蓋夾住我,說:“親愛的,你怎麼了?

怎麼老發脾氣?

“你這樣,我會難受死的!”

她的淚水打在我的頭上,唉,還不如打我一頓好受呢!

我保證,以後永遠不再得罪馬克西莫夫家的人了,只要她不再哭!

“啊,那太好了。

“我們很快就結婚,然後去莫斯科,等我們回來了,你就同我們住在一起。

“耶甫蓋尼·瓦西裡耶維奇非常善良,也很聰明,你會和他友她相處的。

“你上了中學以後就上大家,就和他現在一樣,然後當醫生,或者……隨便你想幹什麼吧,只要有了學問……”好了,去玩吧!“

她一連串的話並沒有使我高興起來,我只想說:“別出嫁,和我在一起吧!”

不過,我什麼也沒說。

母親總是喚起我很多很多的思念,可臨到說時,我卻說不出來了。

我繼續在花園裡的工作:我把那個坑用磚頭砌整齊了,用彩色玻璃渣兒抹到磚縫裡,陽光一照,五光十色的。

“啊,好主意!不過雜草還會長出來的,你沒有除根兒!”

姥爺邊說邊揮起鐵鍬:“把草根扔掉,咱們種上向日葵,那和好看呢……”

突然,他一動不動地僵在了那裡,淚水滾落了下來。

“你怎麼啦?”

他擦了擦眼睛:“啊,我,我出汗了。”

他馬上又開始挖土,幾下就又停住了:“唉,你這些勁全白費了……這棟房子我要賣掉了!

“秋天吧,給你母親作嫁妝,但願她從此能過上好日子……”

他扔了鐵鍬,若有所思地走了。

我接著幹,可鐵鍬立刻就碰傷了我的腳。

這妨礙了我參加母親的婚禮。

我靠在大門口,看著她小心地拉著馬克西莫夫的手,遠去了……從外面回來,大家都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