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內藏助突然以扇子使勁敲打榻榻來,“在下早就說過,市正那廝就是老狐狸的同黨,果然不差!”
“嘿。”治長也瞪大眼冷笑一聲,“這麼說,大御所放母親平安回來,也是為了避開主動挑戰的不義名分?”
“不,何止如此!他定是做出一副還可講和的樣子,讓我們放鬆警惕。可是……片桐市正那廝……厚著臉皮回來,究竟當如何處置?這個賊人,就是把他碎屍萬段,也不解恨!修理大人,若不趕緊拿此賊血祭,只怕士氣難起!”
渡邊內藏助幾近怒號。但此時澱夫人已無力責備他,亦無法申斥。片桐且元這樣一個糊塗人,現在不在此處,故,她既不能反駁,也不便解釋。
“夫人明白了?”在內藏助的煽動下,大野治長越發得意起來,繼續道,“此次的供養,在儀式舉行的前一日竟突然被禁,全因區區鍾銘上的那幾個字?小兒手段!請恕治長冒犯,經過此變,治長認為,原因完全在於大御所的貪慾。”
“你說什麼?”澱夫人驚問。
“貪慾!除了天下,大御所還想要一樣東西,非別的,正是夫人。現在,治長終於明白了。否則,他都那樣一把年紀了,怎會說出要夫人到身邊的話?”
“這……”
“夫人也知,大御所乃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執著之人。治長今日方明白過來。最先發現大御所的陰謀和執著的,乃是石田治部少輔。夫人可還記得,太閣剛剛歸天時,治部大人曾說過一句古怪的話,就是欲把夫人嫁與前田大納言……那定是治部看透了大御所的邪念,才作出的決斷。”
“……”
“因此,治部便成了大御所無法饒恕的眼中釘,只欲除之而後快,於是爆發了關原合戰。夫人可知,那場戰事之後……治長說的是大御所讓我從大津火速趕回大坂的事。”
“我怎會忘?”
“實際上,那時的治長也被大御所騙了,以為他真的寬宏大量。關原合戰的勝利,讓他將覬覦已久的天下納入囊中,但唯獨夫人還未到他手中。在這種情況下,他怕您自殺,遂派了治長來賣個人情。那麼多人,他偏偏選中治長。治長以為,此次的難題,根就在此處。恐怕,把千姬送進大坂城,也與他的貪慾不無關係。夫人的妹妹在關東,如此以來,夫人自會到大御所身邊……”大野治長完全陷入狂念,幾近信口開河。
澱夫人卻不知不覺被治長迷惑,頻頻點起頭來。家康依然忘不了她,依然在唸著她……這給她帶來了一種既可懼又奇妙的快感,她嘴上雖說厭恨,心底卻甚是受用。
澱夫人忽地打斷了治長的無休無止:“且等一下,修理,你不會因此就讓我去駿府,親自和家康談判吧?”
“夫人這是什麼話!”治長湊近澱夫人,朗聲道,“即使夫人親自前去,恐也解決不了問題。夫人明白嗎,大御所始終盼望您前去,才對母親格外友善,讓她們平安回來。這體現了那老狐狸的狡猾本性。他以為,若這般做,爭強好勝的夫人定會親自前去,如此即中下懷。他即可直接把夫人扣為人質,以此要挾少君。”
渡邊內藏助的肩膀猛地抖了一下,重新審視起治長來。他從未想到,治長竟會以如此大膽的方式說服澱夫人。此前,他總是態度暖昧地周旋於主戰與主和兩派之間,難以琢磨,現在卻一下扔掉假面,無比巧妙地說服澱夫人。看來,片桐且元的騙局被揭露,對家康的敵意亦被煽動起來。
澱夫人看著治長,渾身發抖,滿臉不快,“就這樣為駿府所絆,被一個老態龍鍾之人摟在懷裡,我恨這樣的命運!治長,你說,究竟如何是好?”
“不用說,既然大御所的陰謀已明,除了據城一戰,別無他途。決戰需要鉅額的軍餉,城中黃金豐足。實際上,說黃金不足的言論,乃是大御所迷惑我們的伎倆,受命於大御所的片桐市正頻頻散佈這等言論,卻在他外出時無意敗露。此乃已故太閣大人暗中保佑我們。既然軍餉充足,我大野治長絕不退卻。當前,我們應立時嚴密監視千姬夫人,把精力轉移到備戰上來。除此之外別無選擇。只有一字:戰!”
大坂城內的氣氛,由於兩個老女人比片桐且元提前回來一步,猝然一變。世事難道就由這種毫不可靠的“心血來潮”決定了?原本駿府授意且元要大坂答應“三條件之一”,兩個老女人錯聽成“三個條件”似也是原因所在。此前猶豫不定的大野治長便像著了魔似的,對家康大生敵意。他的惡感又進一步影響了澱夫人。一開始,他歷數片桐且元罪過,不到半個時辰,矛頭就轉移到了家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