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慶。
深深道個萬福道:“一向感謝官人,蒙官人又費心酬答,使奴家心下不安,今日奴自治了這杯淡酒,請宮人過來,聊盡奴一點薄情。又撞著兩個天殺的涎臉,只顧坐住了,急得奴要不的,剛才吃我都打發到院裡去了。”西門慶道:“只怕二哥還來家麼?”
婦人道:“奴已吩咐過夜,不來了,兩個小廝都跟去了,家裡可無一人,只是這兩個丫頭,一個馮媽媽看門首,她是奴從小兒養娘心腹人,前後門都已關閉了。”西門慶聽了,心中甚喜,兩個於是交壞換盞,飲酒做一處。迎春旁邊斟酒,繡春往來拿菜兒。比及酒闌,兩個丫環都退出房中,原來大人家有兩層窗寮,外面為窗,裡面為寮,婦人打發丫環出去,關上裡面兩扇窗廉,房中掌著燈燭,外邊通看不見。這迎春丫頭今年己十六歲,頗知事體,悄悄向窗下用頭上簪子挺籤破窗寮上紙,往裡窺覷,……
世蕃正自看到要緊當口,聽得“啪”的一聲響,屋裡漆黑一片。當初還只當是那窗寮裡西門慶與那婦人恐人偷覷,將燈吹滅,待驚醒過來,才知是自已屋裡燈熄了,倒把西門慶與那婦人的光景,再看不成,因怒喝道:“如何將燈熄滅?”
丫環杏兒,自是慌了。原來這幾日歐陽氏病危,她只盡心照看,日夜轉軸兒般不曾睡,恰是剛才困極了,趴在桌兒上打瞌睡,不想把燭臺碰翻,跌落地下。因世蕃這一喊,唬得慌了,趕忙地下左右去摸。那蠟燭底座本是圓的,一時不知滾向哪裡,三摸兩摸不見,竟摸到世蕃腳面上來。
世蕃正在興頭,見她摸來,驀地心裡動火,不等她兩手縮回,驀地彎腰把她攙起,一把將她摟在懷裡,輕聲笑道:“不要摸了,你若困時,便在這床上睡罷!”
杏兒慌忙推搡,口裡只是求饒道:“奴婢還要侍奉老夫人,求公子寬容些個!”
世蕃哪裡肯放,只將甜話兒哄她道:“眼見這幾日,你百般孝順,我便有心抬舉你。你只用心伏侍我,不愁日後沒你的好處?”說時便去解她衣帶。
杏兒怕得要命,雖是慌亂推他,卻不敢嚷。至此光景,已身不由已,被他黑影裡按住,輕薄起來。
這裡剛剛人巷,忽聽門外老媽喊道:“屋裡怎地黑了燈,腳下分不出高低來。”
杏兒聽喊時,唬得魂都飛了,掙扎要起來。世蕃只按住她不放,衝老媽喊一聲道:“適才我正讀書,燈打翻了,你再去取一盞來。”
老媽聞聲去了,世蕃這才放杏兒起來,剛剛穿起衣服,老媽已左手撐燈,右手護著,走了進來。
杏兒羞辱不過,仍俯在桌上裝睡,老媽見狀笑道:“如何杏姐兒也這般多瞌睡?撇下大爺一人,竟睡著了?”
世蕃笑道:“只怕正做好夢哩!”
老媽喚她起來,杏兒仍羞得滿臉通紅,只不敢抬頭,低著頭兒匆忙去了。
老媽走近病榻前,看看歐陽氏面色,又摸摸她手腳問道:“老夫人這會兒怎樣?”
世蕃道:“仍是前時光景。”嘴裡雖這般說,只是那心裡,早赴巫山尋雨夢,便是生身親孃,危在旦夕,也早忘了。正是:荒淫無度奸邪輩,自勝西門七八分。
一連三日,世蕃只道病榻前盡孝,只把個丫環杏兒不肯放過。杏兒初時無奈,及至被他弄上手,也便欲討他喜歡,殷勤起來,極盡奉承,只想那歐陽氏一日去後,被收做小妾,終身也算有個著落。
一日世蕃瞅老媽不在,把副玉鐲賞她,杏兒千恩萬謝收了。自此便道身價已高,病榻之前,再不似前時盡心,但凡擦屎端尿,只喚那老媽去做,自己只塗脂抹粉,嬌模嬌樣打扮,只討世蕃喜歡。早被那老媽看在眼裡。倒樂得為他們躲空,夜夜只間壁房裡睡好覺,不呼喚時,再不出來。
這一夜世蕃與那杏兒正作一處,忽聽對面床上歐陽氏喉中痰聲滾動,喘息幾聲,摹地手腳抽動幾下,再不動了。二人見狀不好,慌忙起身,待穿上衣服,到病榻前看時,早見那歐陽氏面色焦黃,雙目閉緊,子腳冰涼,氣絕身亡了。
世蕃至此光景,心上不忍,不由也悲慟起來,跪於榻前,失聲痛哭。閤家被哭聲驚動,紛紛趕來,眼見人死不能復生,個個悲痛,放聲哭嚎,亂作一團。那老媽趕未,眼見歐陽氏停屍在床,壽衣還沒換,一時逮住把柄,劈手揪住杏兒前胸,左右開弓,啪啪老大耳光抽她,口裡罵道:“好個小淫肉兒,只顧貪睡,怎教老夫人只原打原樣兒,壽衣不曾換就去了!”
原來當時習俗,但必人斷氣之時,必要先穿好送老衣物,若嚥氣之後再穿時,則有天大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