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也!”
眾人看他詩時,無非是思畫之切,愁畫之苦,得畫之喜。眾人看罷,交口稱讚,個個奉承。看畫的,則嘆畫工之巧,看詩的,則贊才情之高。盡道畫為罕世之寶,詩乃傳世之作,奉承得緊時,只不怕大風閃舌頭。鬨笑熱鬧之時,卻有一人才看兩眼,便淡淡一笑,似有譏諷之意,撥開人群,獨自回到席上。孤身飲起酒來。恰似局外之人,一幅淡漠神情。
嚴嵩如何不見,觀他神色,甚是驚愕,暗思忖道:“他乃當今名人,雖不比世貞那小兒名高才大,卻也詩文俱佳,且是丹青高手。如今這般模樣,敢怕是妒忌我得此畫,或譏笑我詩文不成?”心裡雖是惱恨,只仍堆下個笑臉,作無事人一般,近前問道:“唐大人為何飲此寡酒?”
唐順之見嚴嵩相同,慌忙起身拱手謝道:“大人今邀下官至此,自是感激不盡,深情厚意,永不敢忘。既是承蒙錯愛,不敢欺瞞大人,枉加奉承。”
嚴嵩聽罷一驚,緊忙問道:“唐大人何出此言?難道我詩詞,有甚不妥之處麼?”
唐順之道:“大人詩詞,雖可稱妙,然而那傳世珍畫,乃為贗本,實不足為道!”
只這一語,恰似兜頭一瓢冷水,澆得嚴嵩心寒了,頓時大驚失色,渾身抖起來,急問道:“怎麼,你道此畫,卻是假的?”
唐順之自是酒多話多,淡淡一笑道:“此乃贗本,世人所造矣!”
嚴嵩頓時怒不可遏,失聲吼道:“大膽狂徒,難道他敢誆我不成?”
只這一吼,把個亂哄哄廳堂,驚得死一般寂靜下來。眾官面面相覷,驚慌失措,不知生出甚事,使這喜慶之夜,攪起天大風波。“”世蕃近前,氣沖沖吼道:“好端端個酒宴,哪個這般無禮,使人掃興?”
嚴嵩氣沖牛斗,狂怒不止,連連吼道:“想我爵尊一品,為天子之股眩,權總百僚,為朝廷之耳目,廟堂寵任,朝野側目,便是皇上,也決無戲言,於我有欺!那小小狂徒,如我刀下雞犬,竟敢如此無禮,戲弄老夫,可氣!可惱!”
說時怒髮衝冠,渾身抖顫,兩手便在空中抓。羞怒之狀,恨不得4將欺他之人從空中抓來,撕個粉碎,一口吞下。
唐順之見狀,甚是惶惑,自悔失言,慌忙起身拱手勸道:“大人息怒,自是下官失言,見罪,見罪!”
嚴嵩一拂袍油,怒道:“幹你甚事!你只講此畫如何便是假的?”
此時唐順之只不願說,又不敢不說,躊躇半晌,方小心講道:“宋時張擇端手本,歷今有四百年。聞其真本,造化天功,細窮毫髮,筆勢驚人,舟車橋樑,樓屋城郭,都得筆墨章法巧妙,遠非近代人能辦。宋代之後,因後人所鍾愛,自出現不少摹本。元有趙雍本。當今有……”
欲待細述,嚴嵩哪裡聽得耐煩,拂袖打斷他話語,急道:“休得羅嗦,你只講真本與贗本,究竟如何不同,怎知便是假的?”
唐順之連連拱後稱喏,道:“李東陽《懷麓堂集》卷九題《清明上河圖》一詩,有這樣兩句:圖成進入緝熙殿,御筆題簽標畫面,可見真本當有御筆題簽,贗本絕無。此圖據下官看,也原非是真,試觀麻雀小腳而踏二瓦角,據此便知其真偽。”
嚴嵩聽時,慌取畫卷來看,眾人好奇,俱圍攏來,嘁嘁喳喳,來尋那麻雀腳爪。
世蕃本不耐煩,又見眾人亂亂哄哄,不禁吼道:“便是假的,礙你娘蛋疼,狗抓耗子,偏你娘礙手礙腳!”
眾官被他罵上一臉火來,個個一副窘相,再坐不得,紛紛起身告辭。
嚴篙與世蕾,也不去送。眾官乘興而來,敗興而去,自嘆空送許多禮物,只換一肚子氣來。
卻說嚴嵩父子,細察那畫兒,果如那唐順之所說,真個是贗本無疑,愈發氣惱。嚴嵩只道那王府有意嘲弄,一時氣血上湧,踉蹌行不得幾步,跌坐在椅上。
家人見狀,個個嚇得魂兒都飛了,慌忙扶他去房中安歇。
世蕃仍是狂忽不止,只道心機用盡,才騙這畫兒上手,又請朝中官員張揚慶賀,不想落個草草收場,那裡忍得這口惡氣,怒衝衝去尋湯裱褙生事。只因這一去,有分教:花枝葉下猶藏刺,人心怎保不懷毒。
畢竟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獨悍娘尋夫鬧夢 瞎公子逼畫搜宅
話說那嚴世蕃心機用盡,才逼騙那畫兒上手,又請朝中官員。張揚慶賀。不想那畫兒竟是假的,哪裡忍得這口惡氣?自把唐順之撇在廳內,怒氣衝衝出門去尋事。
世蕃怒不可遏,徑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