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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懸起,心下驚道:“敢是林中有歹人隱藏,我為何如此命苦?”拔腿逃時,那咳嗽聲卻在頭上響,聽得真時,原來樹上有老鴰做窩,在上面嗑牙,聲音就象人咳嗽一般。柔玉虛諒一場,心兒在肚裡又落下,連連抹幾把冷汗。出得林來,月影微露,幽光朦朧,心裡也亮了些,稍梢壯起膽子。柔玉只恐後面家人追趕,不敢停留。正急走時,驀地又見路旁黑黝黝蹲一個人,手待一根長棍,橫阻在當路。

柔玉驚道:“這定是斷路搶劫的強盜,此番定死無疑,活該是天命如此了。便是逃跑,又哪及他快!橫豎不過一死,伯他做甚”隨即橫下心來,加快腳步,往前硬撞過去。走到近前,也不敢看,血往上湧,頭髮根根豎起,待闖過去時,又見那人不動,偷偷扭半個臉兒,用眼角向回掃時,卻見是一叢樹,宛如蹲下一個人,一根長枝橫出於路面,恰似人手中拿著根棍子。方嘆一聲道:“疑神疑鬼,全是自己嚇自己。”正這樣想時,忽聽得後面喊聲響起,這回聽得真切,連那馬嘶聲也清楚,真真有人追趕來了。柔玉想到:“這定是家人追趕無疑,此番再無逃避之處了。”

一腔苦楚,又上心來。只向天禱祝道:“菩薩有靈,當遣世貞哥哥速來救我。”

這樣說時,後面人聲馬蹄聲更緊。正在危急,忽見左面一片林子,微微透出一點燈火。柔玉道:“是生是死,且到林中躲躲。”便離開道路,也不管腳下坑窪不平,雙腿痠軟,急匆匆胡亂奔去。未到林中時,那人馬早已追趕近前。柔玉恐被發覺,便臥於地上伏著,仔細看時,那人馬斜刺裡竟向對面去了,並不向林中追趕。原來這些人是趁夜狩獵趕獐的,燈籠火把,恰似追人一般。

柔玉受許多驚嚇,到得林中,見一道粉牆小院。雙門緊閉,門上似有匾額,只是字跡看不甚清。一夜奔波皆因緊張,渾似不覺。待到安全無事,放下心來,那睏乏勞累,一肚飢餓,遍體痠疼,卻一齊襲上身來。柔王一步步從那門前臺階強涯上去,心裡想到:“菩薩保佑,這一夜九死一生,總算脫身過來。”只因這一想,肚裡氣洩了,舉手剛剛要敲門時,便覺腳在上,頭在下,眼前旋轉起來,暈倒門前。

柔玉將明方醒,抬眼望時,只見自己躺在屋中,四面粉牆,圍著一個小小庵院。中間向陽兩扇八字牆門,上面高懸金字匾額,寫著“淨雲庵”三字。柔玉見是女庵,心下甚喜,自是飢餓難捱,便起身叩門,就有個垂髫女童,呀地將門開了。見了柔玉,連忙問訊。柔玉道:“便煩報請令師,說有客來訪。”

女童領她到佛堂間,道:“相公請坐,待我進去傳說。”柔玉聽此言略驚,看看自己妝扮,會心笑了一下。

稍頃,女童引一少年尼姑出來,向柔玉稽首,柔玉慌忙道個萬福,倒引得那女童噴地笑出聲來。

只道他是少年相公風流取笑,故作女兒之態。柔玉看那尼姑,年紀二十上下,身穿緇衣,腰繫絲絛,打扮得十分齊整。面龐白皙如玉,天然豔冶,韻格非凡,十分標緻動人。

原來尼庵規矩,但凡香客到來,一向都是老尼迎接搭話。那少年尼姑,便如閨女一般,向是深居簡出,非是至親與相熟的主僱,從不相見。若是老尼出外,或是病臥,不能迎客時,即便那權勢顯要的老爺、夫人,一心要見少尼,也少不得三請四喚,才肯出來。這少年尼姑如何便輕易肯出來?有個緣故。她原是個官家使女。主人幾次欲霸佔她,只是不從,逼得緊了,才懷怨恨私逃出家。雖入空門,又憐鳳月,嫌冷清。今聽有個俊俏相公採訪,由不得便迎出來。尼姑見這公子果是英俊,哪知真假,笑嘻嘻問道:“相公尊姓貴名,府上何處,至小庵有甚見渝?”

柔玉只道:“我自遠方探親而來,不想途中遇強人搶掠,逃難至此。今慕仙姑清德,特來拜見。”尼姑見他談吐文雅,又是避難而來,半是歡喜,半是同情,笑笑說道:“小尼僻居荒野,無德無能,謬承相公枉顧。此處不便,且請裡面侍茶。”

柔玉起身隨她入內,到得一靜室,果然好不精雅,窗外梧桐修竹,綠廕庇日,奇花異草,芳香襲人。室內中間供白描大士像一軸。古銅爐中,香菸嫋嫋,下設蒲團一坐。裡間是寢室,用錦屏相圍,裡面一張桐柏書桌,擺著佛家經典,文房四寶,桌前花藤小椅,甚是別緻潔靜。右邊臨窗一張斑竹榻兒,纖塵不染,也是用香薰過。兩個在桌前對面坐下,女童奉上茶來。尼姑雙手棒過一盞,遞與柔玉。

但見十指尖尖如筍,甚是白皙可愛。柔玉見她只含笑盯著自己,找話問道:“仙庵共有幾位師父?”

尼姑道:“師徒四眾,只是家師年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