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繼盛等先父而亡,死而流芳,死何足借,今世貞乃罪身扶靈,敢勞大人親臨。”李知縣道:“兄言差矣!從來人臣為國鋤奸,天下敬重,恩成不才,卑微之職,恨生時不曾相交;今雖來遲,我自當盡我的本分。如因敬忠良而遭陷,亦無所顧忌。”世貞見他正氣浩然,肝腸磊落,甚是敬重,置酒席盛情款待。席間李知縣問道:“兄長自是官身,日後將何為?”
世貞道:“如今棄官奔喪,已絕仕進。便布衣鄉里,把酒論詩,自當其樂也。”
李知縣道:“令尊捐軀報國,可謂生為人傑,死為鬼雄。奈何世態炎涼,朝中哪個顧恤。若兄長果真居家,你我之交,來日方長,府中之事,我自當盡力。”
世貞感泣拜謝道:“家父若知兄長垂念,雖在九泉,也自感激不荊”“二人話語投緣,相互敬重,飲至夜深,酒席方散,留四人府中歇息不題。
次日,李知縣四人告辭起身而去。走時不久,又有永恩寺長老領眾僧來唸經。
世懋不在,同陰陽先生往墳上破土,近晚方回。忙亂一日,晚間打發眾僧散了。
次日,又準備酒菜桌面一應所用之物,使人莊上前後搭棚,請發喪起棺人來,至晚方散,俱不題。
次日擇定時辰起棺,眾賓客皆來靈前弔唁,內外親戚都來辭靈燒紙,哭聲動地。送殯喪者填街塞巷,鞭炮響時,花喪鼓樂齊鳴。先由永恩寺僧官來起棺,鼓板響,指揮抬棺人上肩,頓時滿街哭聲四起。世貞、世懋,著重孝跪迎棺木啟動,執旌幡痛哭起身,棺木隨後,大街上觀看的人山人海,果然一場大殯!
世貞、世懋重孝扶樞,女眷乘轎子緊跟棺後。約行二里到山下,早有人打銅鑼銅鼓,吹響器,迎接殯到。隨後又燒冥器紙錢,痛哭一場,方才下葬掩埋。
回到府中,備置酒飯,賞些銀兩打發各項人役散了,又拿帖兒回謝李知縣眾人,俱不在話下。又在廳中安靈,桌上佈置牌位,世貞、世懋在廳中伴靈宿歇。
一日三餐,俱備酒飯供奉靈位,恰似與父同吃。兄弟二人逐日談論詩文,老夫人叫他內裡去宿,只是不肯。
不說世貞料理喪事,只說那嚴家父子害死王仔以後,畏恐世貞暗裡算計害他,早派人暗地裡跟蹤,欲將他親近之人盡行查獲。又仍惦記那畫兒,料定那畫兒不在京中王府,定是私藏故里,或在至親手中,故暗裡派人查尋。
這裡世貞應酬喪事,哪邊早有差人密訪得他應酬交往之人,所做之事,盡稟與嚴嵩父子。
嚴嵩聽差人報信,哈哈笑道:“好笑這輕狂奴才,自恃名重才高,只與老夫作對,今日叫他嚐到了與我作對的滋味,須知虎口之須,焉能拔得。”又問道:“參加喪禮的人多否?”
差人道:“滿街鄰里,親朋摯友,全去弔祭,又請和尚唸經,出殯之時,人山人海哩。”嚴嵩笑道:“這便好了,我要讓天下之人,個個曉得我是惹不得的!哪個與我作對,便是王抒的下場。”又問道,“辦喪之日,還有什麼人與他來往?”
差人道:“奴才在他門前扮作貨郎,察得仔細。只有一偷兒,藏匿他家,只不見動靜。另有太倉李知縣與他交往甚密,崑山姑老爺家雖使人送信,卻不見人來。”
嚴嵩都記在心,只疑慮道:“姑舅至親,卻如何不去奔喪,想其中定有緣故。
昔日蘇州知府在密信中道,那畫兒正是他傢俬,果是那畫兒不在王府,真本必在他的府上。我一向只逼那王抒,如何把他漏了!今日卻放他不過。“嚴篙立刻行文蘇州府衙,令將那愉兒、太倉知縣並崑山顧老兒一發拿下不一日行文到蘇州府,那徐知府見為幹爺效勞機會到了,真個是磨拳擦掌,恨不得立刻邀功買寵,立刻派巡捕去拿人。
那巡捕先來崑山顧府,如狼似虎,一擁而入。
家人慌忙入內稟道:“老爺,大事不好了,現有蘇州府衙闖入院裡,想是來拿人了。”那顧瓊自恃與徐知府系舊交,一向過從甚密,哪裡肯信,喝道:“奴才休得胡說!想是知府老爺請我赴宴,也未可知。”慌忙整頓衣冠,出廳迎接。剛到門首,見巡捕入院趕來,慌忙賠笑道:“老夫因家事忙亂,一向不曾拜望知府大人。今差官來此,有何事相邀?請入內稍坐用茶。”那巡捕也不答話,大喝一聲拿人,噹啷一聲,將他銬了。那顧瓊此時才驚慌起來,面如黃紙,絆絆磕磕說道:“爾,爾等休得無禮,待見,見過知府大人,我自,自有話說。”那巡捕惡狠慣了,哪個聽他羅咳,啪地一個耳光打在他臉上,喝道:“老狗不服麼?待爺爺先教訓你。”啪得嘴角淌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