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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顆心倏地懸起,額上縱橫皺紋之中,已自驚出層細細冷汗來。也是老賊警敏,頗能揣測帝意,驀地想起前日工部奏摺之中,有趙文華趕築正陽門誤工期之事。奏稿上來,已自被他留中不發,如今見世宗問起他來,料定是聞知此事。遂趨步上前奏道:“文華職任工部,向是盡心。

又屢蒙陛下鴻思,自是銜恩難報。“

原來這年四月,奉天、華蓋、謹身三殿偶然失火,損失甚巨。世宗本信神迷道,便下詔引咎,修齋五日。術士陶仲文詭言哄他,道是紫禁城風水失調,陰陽氣差,擬速建正陽門樓作為厭攘。文華職任工部,無可推諉,朝旨命他兩日竣工,一時倉促,哪裡辦得成就。雖是早晚不絕,加工趕築,兩天過去,門樓只築成一半。由此世宗惱他。這時撫劍不悅道:“朕令文華督造門樓,興工兩日,只築一半,如何這般解弛,敢是藐朕不成?”嚴嵩復奏,為他開脫道:“文華自南征以來,觸暑致疾,至今未愈,想是因此延期,講非敢違慢聖意。”世宗默然不答,心下仍是不悅。只令嚴嵩退去。

且說嚴嵩謊言瞞過,事後即飭世蕃報知文華,令他如己所述,告病隱退,兔遭帝譴。文華哪肯不聽,拜疏上去。世宗御筆批答,令他回籍休養。文化接旨,只好收拾行裝,謝別嚴府,便欲上路。偏其蔭子澤思,為父不平,故弄事端,要告假送父;其意原在感動皇上,開恩留父復職。不料世宗忽怒,御旨傳下,竟斥澤思重家忘國,發配邊關。斥文華妄存嘗試,目無君主,削職為民,永不錄用。該父子弄巧成拙。文華愁上加愁,沒奈何帶著家眷,僱舟南下,返歸故里。他平時本有瘤疾,遇著這番挫折,哪能不故疾加重?途中,一夕脹悶異常,以手摩腹,忽撲的一聲,腹竟破裂,腸出而死。正是:一生富貴煙雲散,身敗名裂何是家?此是後話不提。

卻說恰在為文華奔喪之時,唐順之已巡兵返京,嚴嵩父子歡天喜地,收拾亭臺,在府中設定家宴,為唐順之把酒接風。這酒席因是主人般勤設定,又是豪富之家,果然非比尋常,人間美味四海奇珍,無所不有。嚴嵩舉杯邀客,道:“郎中數日奔波,鞍馬辛勞,今日備酒洗塵,該是唐大人上座。”一聲唐大人倒把順之嚇了一跳。嚴嵩朝中威勢,哪個不曉,如今忒地客氣,反使他心中不安,再三不肯,道:“下官承蒙大學士看重,已是平生之幸,大人只請上座,小人實是不敢。”世蕃笑道:“唐兄休得這般客氣。爹爹一向慕你奇才,甚是敬重,此次巡邊,又於皇上面前盛薦兄長德才,實出肺腑之言。爹爹雖然是主,今日之酒,乃接鳳洗塵,兄長理當上座。”這番話語,皆是應酬之詞,始見順之與嚴家父子,並非十分親近。原來這唐順之,本是耿直之人,且又才高,做翰林時,曾編修校纂《朝實錄》,才名重天下。後因清狂,觸怒世宗寵臣吏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張聰,被參奏一本,擬旨以吏部主事罷官,永不復職。至嘉靖十八年選官僚,又起用為故宮相容坊右司諫。後因與羅洪先、趙時春請朝太子,又被削職歸原籍。直到趙文華南下視師,奏疏推薦,方被起用南京兵部主事。新近奉詔人朝,召為職方員外郎,進郎中。此次嚴嵩薦他巡撫薊鎮兵籍,一則他新近進京,為人清正,如圖謀那珍畫不成,便加害王抒,可避私嫌,二則他仕途不順,此次復官,乃義子文華所薦,借他感恩之心,乘勢拉攏於自己黨羽之中。順之不知就裡,只道才復官職,便被嚴嵩器重,哪知巡兵此行,卻充當了他的爪牙!

正是:

好人之心不可測,人生步步皆牢籠。

推讓半晌,仍是嚴嵩坐了首位,順之二席,世蕃三席相陪。各人安席序齒坐下。

飲至酒酣,嚴嵩並不問巡兵之事,盡是敘些家常之禮。看看飲得高興,談得親熱,嚴嵩說道,“良辰美酒,何不聯詩以祝興。向聞唐大人深知詩髓,所作詩詞,清新俊逸,用典精確。倘不吝珠玉,願聞請教。”

唐順之笑道:“豈敢班門弄斧,既是大人有旨諭,敢不遵從,只是拋磚引玉罷了!休道下官放肆。”剛要吟時,忽被嚴嵩制止道:“酒席吟詩,焉能無題。”遂喚婢女道:“獻鮮果來。聲未落,忽女樂齊鳴,玉蕭騖管,仙音繚繞。先有綵女,歌舞而出。裙袖飄香,舞姿啊娜,個個妖豔整齊。世蕃看時,目光驟亮,搶先說道:”還是我來,兄長休怪搶前了。“遂吟道:澗娜腰姿楊柳鳳,歌喉輕吐勾魂聲。若約襄王為座客,不教神女晴偷情。

嚴嵩瞪他一眼,卻不言語。此時有一俊俏女子花枝招展般走來。手持一件祖母綠洗得個東方朔,肩上擔著一枝蟠桃,枝上三個紅白桃子,個個碗口般大,絕不似真的,又逼真酷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