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保兒趕來,慌忙喊道:“公子留步,今有蘇州知府,使人拜見相爺。”世蕃看時,竟是兩個下賤僕役,暗暗想道:“小小一個知府,又索不相識,竟敢斗膽來我門下。”心中不悅,正待對嚴年發火。嚴年料定,反嘻嘻趨上前來,咬著他耳朵,輕輕說出一番話語,直把他緊皺的眉梢,說得展開,緊撇的嘴角,溢位笑來。正是:相府才走落水狗,又有犬奴上門來。
欲知嚴年說出如何話語,下回待敘。
第十二回 唐順之巡兵察薊鎮 湯裱褙賣主造偽書
話說嚴年嘻嘻上前,咬著世蕃耳朵,只一番話語,直把他緊蹙的眉頭說得展開,緊撇的嘴角溢位笑來。世蕃微微點頭,又把姚七與陸保兒望上一望,哼一聲道:“隨我來吧。”那姚七與陸保兒聽得此話,喜不自勝,抹把額上的冷汗,便似兩隻撤歡狗兒一般,又是搖尾,又是媚笑,屁顛屁顛隨在身後,徑向廳內走來。
入得廳內,世蕃也不招呼,高高而坐。姚七與陸保兒哪敢入內,便隔著門檻兒,叩起響頭來。拜上八拜,隨把揭帖禮單獻上。
世著先開啟禮單,見上面開著:金緞蟒衣二襲,袋龍脂玉帶二圍,祖母綠帽頂一品,漢白玉如意一握,金盃十對,銀盃十對,全珠頭面全副,白銀酒具一套,金緞十匹領絹十匹,合香一千,白米一千石。
世著看這禮單,無非金銀珠寶,一些普通禮品,並來如嚴年所說,有罕世奇特物件兒,本是喜悅心情,先自冷落不少,待又看那手本時,驀地怨目圓睜,麵皮紫漲,向左右喝一聲道:“與我將這兩個奴才拿下,重打四十。”只這一聲,將姚七陸保兒兩人,魂都唬飛了。欲待爭辯,卻又不敢,驚疑之際,早被虎狼般兇惡家人按倒在地,打將起來,直打得衣衫襤樓,痛不能忍。
杖畢,世蕃喝道:“大膽奴才,哪個敢叫你來戲耍本官,從實招來。”兩人唬蒙了,忍痛叩頭道:“大人開恩,便是打死,小人也不敢。”世蕾哪裡肯信,將那揭帖擲在地上,惱怒說道:“武大廟裡的奴才,有甚高計,騙得過爺爺?講!
究竟是何人,設此圈套?“
姚七叩頭之際,驀地見那揭帖,卻是寫的拜謁文華,方才醒悟自己是磕頭撞疼閻王爺的蛋,果真是那冒失鬼,惹得世蕃多心了。事偏湊巧,先是文華送禮,世著只嫌他禮輕,已自惹下場風波;今日兩個僕人登門,身份遠在文華之下,禮物一般,那手本之上,又寫得是文華的名字,世蕃心下只當文華不服氣,作下圈套,使人二次送禮,故意寫上自己的名字,含沙射影,暗中譏諷嚴家父子,不過如他一般。姚陸二人哪知他心懷鬼胎,平自無故,反受了許多苦楚。正是:。
只道媚奸附高門,進香卻做摔爐人。
平白四十虎狼杖,堪見爭權弄勢心。
且說那姚七拾起地上的揭帖,心下醒悟,復又拜道:“爺爺息怒,容小人實說,我家知府老爺,因拜趙爺做義父,故遣小人進京,把些禮物與趙爺收放。”
世著怒道:“狗奴才,若誑我時,便打煞你!既去趙府,為何又來我這裡?”
姚七道:“這禮物之中,有一緊要物件兒,不曾帶來,卻不敢瞞爺,故不曾去趙爺府上,先投奔爺爺府上告知。”世蕃道:“有甚物件?可是玉皇的仙樽,嫦娥的陪嫁?”
姚七復將揭帖獻上,道:“小人來時,我家老爺有書札在內,看後便知。”
世蕃不語,接過看閱,見那書札上寫道:“餘聞崑山顧某有《清明上河圖》,所畫皆舟車城郭橋樑市匣之景,乃宋人張擇端手筆,雲值千金,實千古珍寶,世所罕見。義子感父恩深重,予善價求市,於府第置酒邀顧勸購。恰值垂手可圖之際,世貞暗聞於席間,以兒女苟且之情,攜其女並圖私逃。餘屢屢欲求尋進見義父,奈何官職卑位,心有餘而力不足,終不可得,自覺漸然。以此稟告,望義父從中主持這。”
世蕃閱罷,大驚失色,又是歡喜,又是惱怒,自尋恩道:“這兩個奴才,果真還知些孝敬,眉眼裡有個高低,只是冤汪他吃了些皮肉之苦。若這書信落到文華那廝手裡,伯他不吃了昧心食,嘴裡放不出半個屁來。如今便好,既是有了著落,怕他還飛出天去,憑自家權勢手段,莫說世貞那廝及他老子只是個巡撫御史;便是佛祖西天,有錢使處,也買得一條通路,就是強姦了嫦娥,拐了西王母的女兒。憑我家威勢,陰司十殿,也敢把生死簿上的名字勾掉。”這樣想時,一笑問道:“你家知府老爺,如何認給文華做義子?”
姚七道:“我家老爺,原是個不得勢的孝廉。趙爺說得句話時,便做了個五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