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是忍疼割愛,也須使他滿意,以表兄弟情誼,二則滿足他貪心。“於是便請得精工巧匠到府,獨用了黃白金絲,穿成一頂幕帳。又選上好的珍珠,串合攏來,精工巧制,趕製成寶髻二十六枚,專用來贈與世蕃的姬妾。原來這世蕃,雖然身材肥短,又眇一目,相貌醜陋,卻是個極其貪淫好色之人。平時聞有美妹,千方百計,定要弄她到手。便是酒宴,也定要左擁右抱,由美妾相陪。晚間枕畔,更是夜夜新婚,由諸多美妾輪流伴寢。一月三十個日夜,向來是不吃”回頭食“的。僅所鍾愛美妾,便二十七人。侍婢不計其數,若要尋歡,信手拈來,這二十七位愛妾,個個享受榮華,錦衣美食,尋常珍奇玩好,不足邀她們一顧。此次文華返京,除饋贈嚴嵩夫婦、義子外,連他二十七個寵姬,都一一饋贈寶髻。在文華的意思,也算是不借金錢,面面顧到了!
這日文華專程備轎,來嚴府獻寶。世蕃先怪他來遲,心中雖是不悅,卻還笑臉相陪。待迎入內廳,世蕃笑語相譏道:“我只道兄長高開,只怕忘了兄弟呢。
聽人說兄長此次南征,硬是肥了,黃金美女,應有盡有,敢令兄弟飽飽眼福?“
文華暗想,果不其然,他豈只要飽眼福,怕是要飽私囊呢!幸是自己早有準備,為他備下厚禮。如若不然,更不知他說出何等尷尬話語!遂謙意笑笑說道:“兄弟高情,安敢相忘,今特備此小禮,只道瓜籽不飽是人心,望兄弟與嫂嫂笑納。”
且說世蕃愛妾,聞文華前來獻禮,個個要瞧個新鮮,討個稀罕,一陣說笑,先有那罵姬、笑姬、柔姬、玉姬等人,趕到內廳裡來。何為罵姬、笑姬、柔姬、玉姬?這原是枕蓆之上,世蕃為諸愛妾起的雅號。一群愛妾說說笑笑來到內廳,與文華一一見禮畢,罵姬先自開口,對文華說道:“兄長南去多日,這個流賊囚、挨千刀的,天天哄騙我們,道是兄長來時,有諸多罕世物件與我們瞧!如今來便是來了,果真如那賊根所說否?”
文華賠笑說道:“兄弟雖有此心,實是不成敬意。”忙把所帶諸多珍寶,一一獻上。先是將那黃白金絲帳幕獻與世蕃,討好說道:“此帳名金縷玉帛銷魂帳,皆請名工巧匠所制。奉獻兄弟,只取個金屋藏嬌之意。”
世蕃見這金絲幕帳,雖是精工別緻,華麗無比,但不過是用黃金白金製作的把戲,並非絕世之物,心下很是不足,勉強收受罷了、待文華又一一將那奇光異彩的珍珠寶髻贈送與二十七個寵姬,哪知這些姬妾眼眶個個是大的,容不得這些小玩藝兒,只當普通首飾一般,冷著麵皮收了。偏是那罵姬使得出來,臉上冷冷一笑,信手將寶髻遞與貼身丫環說道:“這便是尚書老爺的厚情重賜,給你做個玩藝兒罷了。”說罷掉轉臉兒,氣也不吭一聲,竟自拂袖而去!
文華見此光景,恰似被抽個耳光,一時尷尬難忍,卻又不好發作,勉強賠笑告別。
待回到府內,文華夜不成寢,越思越想越是氣惱,猶覺臉面上火辣辣不自在,暗思忖道:“我深得皇帝籠幸,加宮至尚書,便是權位,也與義父相等。滿朝文武大臣,哪個敢不孝敬?我今日將重禮饋贈你全家,所有珍物,也值數萬金。世蕃對著自己,並不致謝,反裝出一副懊惱的形容;更可恨那賤人,將寶髻給丫環當玩物,冷冰冰拂袖而去,情似在臉上啐唾沫一般,叫人如何忍受?眼見嚴氏,只不拿我當人看,天長日久,更不知怎樣。雖是自家富貴全仗嚴家提拔,自古道盛極必衰,嚴氏倘若一倒,勢必同歸於盡,不如乘皇恩勝寵之時,另作主張,免得受制嚴門,只受乾兒子這腌臢之氣。”主意一定,遂一心一意的等候時機。
一日,到嚴嵩府第,直入書齋,只見嚴嵩兀自獨坐小飲。文華行過了禮,便笑笑說道:“乾爹為何獨酌?莫非效那謫仙李白舉杯邀影麼?”
嚴嵩道:“老夫年高,哪有此興。現今我已是年邁之人,鬢髮皆白了。現幸有人傳授我一紙藥酒方,據說常飲此酒,可得長生。我照方服了數月,還有效驗,故此獨酌,實為養身之道。”文華近前道:“乾爹洪福,有人如此孝敬,得此妙酒,孩兒也想試服,可否將原方借抄一紙?”
嚴嵩道:“這也甚便,有何不可?”遂喚嚴年,“萼山,你可將此方檢抄一份,送與文華便是。”
嚴年聽罷,哪敢不遵命?立時將藥方抄與文華。文華左一聲乾爹,右一聲乾爹,拜別而去。待剛剛出得嚴府門時,忽冷冷一笑,暗尋思道:“有了,我河不乘機將此方獻與皇上,以表我對聖上之忠心,暗裡也參那老兒一本,出我胸中惡氣。”回到府上,晚飯也顧不及吃,斥退隨身侍從,連夜扶燈草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