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相看,推說不知,最後見一賣酒老者,恰是痛快,見他問文華。笑笑說道:“你若問趙家,定是個個不知,也只老兒肯告訴你吧!你卻從哪裡來?”
陸保兒道:“小人自蘇州而來。”
老者笑道:“好,好,蘇州是好地界兒。來京何事?”陸保兒說道:“小人受知府大人委託,便來拜望趙爺。”
老者道:“明白,明白!只是知府官兒大小沒甚好禮奉送,須是見不得的。”
陸保兒道:“那趙爺是我家知府大人義父,也曾備得一些禮物:”老者朗朗笑道:“又是一個乾兒。不錯、不錯,果然不錯。”陸保兒性急問道:“敢問爺,那趙爺下處卻在哪裡?”
老者驀地翻轉臉龐,冷笑一聲:“你那爺若是我孫兒,或許知道,如今他偌大官兒,他住哪裡,我問哪個。”陸保兒被他奚落一頓,心下窩火,卻發作不得。
欲待自己去尋,偌大京師,兩眼墨黑,恰似海底撈針,忍氣沉思片刻,復回店對姚七說了。姚七道:“定是你不曉得禮細,惹人家惱了你,才不說與你。”
陸保兒只是苦笑,道:“若不信時,你自去便曉得。”姚七自是不信,便來街上尋問。只不問店家平民,偏向官家模樣人打聽。有人便指與他道:“徑直走西長安街到西苑,那最高大輝煌的府門便是。若省事時,叫驢子去,那掌鞭的認得。”姚七拱手謝別了,又回到店內,告訴陸保兒。
兩人心下歡喜,收拾好禮物,到街上見牌樓下有一簇驢子,姚七喝道:“趕三頭驢來。要老實些,腿腳好的。”那小廝牽過驢問道:“哪裡去的?”
姚七道:“便去西苑那最大府第,趙爺門上。”
掌鞭小廝道:“知道,請二位上驢。不就是趙少保家嗎?”
姚七陸保兒一驚,怕找錯府第撞禍,忙道:“不是趙少保,是工部侍郎趙爺府上。”小廝道:“隨我走就是了。二位不是去那趙文華家麼?”
兩人說一聲是,心裡卻暗暗驚奇:“他剛剛從蘇州回來不久,如何便做了少保?難怪知府老爺如此巴結他,這趙老爺果真是個有手腕的人物,升官便如爬梯子般快,眨眼不見,升得這般高了。”
到了西長安街,遠遠看見一座府第,拔空高聳,甚是雄偉,金碧輝煌,勢焰赫奕,走到他前看時,好不威嚴。只見:輝煌灼目,威勢森嚴。獸面銅環,並銜而宛轉;盤柱金蟒,對峙以巍峨。門闌上貼著兩片未寫字的桃符,坐墩邊列著一雙不吃食的獅子。雖非天上神仙府,自是人間富貴家。
倆人到了門首,付三錢銀子,打發掌鞭的小廝回去。站立了一會,不敢進去,又不好開言,只是舒頭探腦,往裡邊一望,又退立兩步。正在躊躇不決之際,只見一個管門的老蒼頭走出來,喝問道:“你二人有甚麼事於,只在這門首探頭探腦,敢是不要命的?”
兩人慌忙對他唱個喏道:“拜揖老伯。”
老蒼頭道:“二位有甚話說?”
姚七道:“小子是蘇州知府老爺長班,千里而來,拜見少保趙老爺。”遂遞上門帖。
老蒼頭接也不接,搖搖頭道:“尚書老爺鈞旨,概不見客:”姚七使個眼色,陸保兒慌忙掏出一錠銀子,送與老蒼頭道:“些許小意,只當個酒錢。相煩老伯通稟一聲,只道蘇州知府徐老爺使人拜謝尚書老爺。”老蒼頭見兩人真誠,苦笑說道:“可憐二位費盡幸苦,千里至此,非是老漢推脫,你們二位若早來半月,老漢便敢做主,近日老爺遇些事端,除非是皇帝來,換一個也不肯相見。”
二人見他話絕,躊躇片刻,無奈告辭,又回到小店下處。待稍候數日,探準訊息,另作打算。只是心下嘀咕:“趙老爺才蒙皇恩,升官授爵,正是春風得意之時,卻不知惹下何事端,竟自閉門謝客了。”
原來趙文華督師返京,奏稱海寇平叛大捷。世宗聞奏大喜。自以為天下太平,正好專心齋蘸,便道:“叛惡就除,統是鬼神有靈。”隨祭告郊廟社稷,加封文華少保,蔭子錦衣千戶。文華得此封賞,欣喜欲狂,自是跑至嚴府叩謝,更將一路所獲饋贈,重重厚謝嚴嵩夫婦。兩人見文華如此孝敬,倒也歡喜得很。獨世蕃滿懷奢望,聞得文華滿載而歸,心下恩忖道:“他一向投靠我父子門下,如今南征督軍,發盡天下大財,又升顯貴,看他如何謝我。”那文華素知世蕃生性最貪,回府之後,為如何饋贈也著實費了番心思。自尋思道:“平常物件,自不必送。
被他當面摔下,羞辱幾句,豈不自尋難堪?此次南巡,可謂金銀珠寶,珍畫古玩,應有盡有,著實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