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氏,與公子本是同鄉,且曾同吃得酒席,如何不識?果真貴人多忘事?”
世貞拱手謙道:“只是在下眼拙,但是面善,卻記不起來,敬請見諒,敢問年兄大名?”
那公子哈哈大笑道:“我便弇州,姓王雙名世貞,乃當今天下才子,你如何便不知?”
世貞道:“世貞不才,區區不足掛齒,年兄何必取笑?敢問年兄何事至此?
是探親還是訪友?“
那相公道:“便是去姑媽家探親;非為別處人氏,就是崑山第一大家族顧家,只為姑父勢利,忍不得腌臢之氣,故一怒而別1世貞見他說的正是自己底細,愈發詫異,驚疑問道:”學生底細,年兄如何得知,以至見笑。願君一言,以解學生之疑?“
那公子道:“稟覆不難,求相公再用幾杯薄酒,容少停奉告。”
世貞心中愈悶,道:“酒已過分,不能領矣!學生惓惓請教,只欲解胸中之疑,並無他念。”
那相公復笑道:“君果不知否?弟贈君小詩一首,當明其中疑跡。”
世貞道:“望兄賜教。”
那公子裝模作樣,似笑非笑,沉吟片刻,低聲吟誦道:擬向崑山覓故翁,朱門霜冷鳥驚風。
落花欲去春無限,芳魂有意寄丹青。
好事既成誰索笑,屈身今去尚含情。
公子欲問真名姓,只在‘軟碧’兩字中。
世貞聽罷,知他意有所指,細細玩味。“首句道:擬向崑山覓故翁,無疑是指自己省親之行。朱門霜冷烏驚風,分明是姑父無情,無意留客。那兩句:落花欲去春無限,芳魂有意寄丹青,便是花園拜月,丹青為媒之說了。好事既成誰索笑,屈身今去尚含情。這兩句明白,是指自己應婚蘇州之遊。未兩句:公子欲問真名姓,只在軟碧兩字中。軟碧,軟碧不正是——世貞想到此處,猛地一驚,便瞪大眼睛把那公子看個不夠,半晌終於明自,失聲問道:”你,你便是柔玉?1那公子得意笑道:“妾身便是。只道公子是天下才幹,不想今日也有愚蒙之時,正是那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也。”那僕童半晌不語,此時忍俊不住,也笑出聲來,上前施禮道:“適才多有冒昧,還望公子見笑海涵。”
原來那柔玉昨夜在花園之中問得世貞去處,便有心同往。餞別之時,顧夫人使丫環去呼叫時不見,卻是早已和丫環扮了男裝,暗攜寶圖潛出府外,僱覓得一隻涼篷船,早來至河岸松林等候。世貞哪知就裡,只是看得面熟,嚇煞也不敢想到這些,今見果是柔玉,猶自驚訝不止,嘖嘖間道:“賢妹卻是何為,怎得如此?”
那柔玉斂起笑容,嗔怪道:“我既是君之人,理當隨君去,卻有何不可?”
又道:“不日鄭府就要迎親,難道你仍要把我向火坑裡推麼?”
世貞驚道:“姑母尋人不見,家中不鬧翻天?”
柔玉微微笑道:“我已留得書信在房中。母親早有意將我許配於你,便是知道,想也不會見怪1世貞嘆道:”好個賢妹,真真膽大包天,如今卻叫我如何是好?“
丫環插嘴道:“小姐現帶來那千古珍畫陪嫁於你,該知小姐情誠可貴吧?”
世貞聽得愈驚道:“如此更是瓦上添霜,益發糟了1柔玉詫異道:”卻是為何,便這般大諒小怪?“
世貞心中叫苦,搖頭嘆道:“賢妹真摯情意,世貞感激不盡,只是這畫,非尋常之物,乃令尊千金購之,視如性命一般珍愛。雖說贈與賢妹作陪嫁,倘若發現不見,定然疑我世貞生得邪異之心,匡騙小姐,陰謀圖畫,若將事情告發,則壞你我一世清名,令天下人恥笑,禍患無窮矣1翠荷聽罷,驚得心頭卜卜直跳,慌亂問道:”公子言語極是有理,如今到得這步光景,卻如何是好?“
此時柔玉也心知自己莽撞,只為情絲所繫,不曾顧得後果。心裡這般想,只是口上不服,道:“如今事已至此,怕甚天塌下來!父親若翻悔滋事,自有母親見證作主1說話之間,忽覺船身震顫一下,停了下來,便有那船家將頭探入艙內稟道:”二位相公,已是蘇州到了,便就此請下船吧。“事已至此,世貞無可奈何,只待安下身來,另圖良策。三人下得船來,柔玉、翠荷仍是男裝打扮,相隨而行,只往城內走來。只因這一來。正是:芳心只求三春雨,真情卻化六月霜。
風流反被風流誤,斷送愁鸞泣新凰。
卻說蘇州城裡,本是極好去處,只見石街水巷,別具格調,人煙稠密,車馬紛紛。兩旁店鋪林立,生意興攏到底是江南名城,和別處大不相同。三人一路走來,過一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