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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我是在陰晴線上跑,我覺得我的身子一會兒分開了,一會兒又合起來,我是陰陽人嗎?我是陰陽人,說是男的不是男的,說是女的不是女的,哎呀,我以前總是羞愧我的身體,現在反倒為我的身體得意了!我唱起了《滾豌豆》:“海水豈用升斗量,我比雪山高萬丈,太陽一照化長江。”我想著我應該去書正媳婦的店裡買半個滷豬頭,再買一瓶酒,當然還得買一盤涼粉,夏天義就好一口涼粉。我還想著把酒肉買了拿到七里溝,須要把夏天義喝醉不可,他酒量不行,但酒拳好。於是我一邊跑一邊練拳。我分開的身子都長著一隻手的,兩隻手就划起來:一點梅呀!五魁首呀!四季來財!八抬你坐!到了清風街,雨又是白茫茫一片子往下下,書正的媳婦驚叫著我身上怎麼一半溼一半乾,更不明白我怎麼就買了這麼多的豬頭肉?我沒有告訴她。店門外的屋簷下站著夏天禮,他穿了一身新衣服,鬍子也颳得乾乾淨淨。我說:“天禮伯,下雨天往哪兒去趕集呀?”他說:“盈盈和她女婿要到省城去,一定要孝敬我也去逛逛,在這等你雷慶哥的車哩!”我說:“天禮伯要進省城呀,你應該去省城逛逛!”夏天禮說:“娃們須讓去麼,逛什麼呀,我看在清風街就好得很!”他是給我燒包哩,我就不願意與他多說,提了吃喝就往七里溝去。跑過了東街口牌樓,腦子一轉:夏天義年紀大了,應該身子累了要在棚裡展展腰,就自作主張又去了夏天義家取一床被子。我為我能想到這一點而高興,但偏偏就是我這一想法,聰明反被聰明誤,以致釀成了以後更大的是非。瞎眼的二嬸問我取被子幹啥,我說天義伯在七里溝搭了棚,要在那裡住呀,二嬸是把一床被子交給了我,卻放長聲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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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腔》第二部分8(4)

這哭聲先是驚動了前來給娘送來一捆鮮蔥的慶金,他雨傘沒來得及放下就問娘你哭啥呢?二嬸說你爹住到七里溝去了,慶金著實吃了一驚,就出來給慶堂說了,又直腳來找夏天智。夏天智卻沒在家。

夏天智被張八哥請去給他的堂兄弟分家,堂兄弟是中街困難戶,分家本不該請夏天智,但中街組長主持分了幾次,兄弟倆都嫌不公平,要求重新分定,中街組長和張八哥就請了夏天智出面。兩個兄弟一個剃了個光頭,一個頭髮長得繡成了氈片,把所有的家當都搬了出來,老二說老大有媳婦而他沒有,就該把那個大板櫃分給他,老大說,不行,家裡他是主事的,憑啥他分不到大板櫃?老大的媳婦叫羞羞,是個弱智,一臉的傻相,只是嘿嘿嘿地笑。老二就主張,要分就把羞羞也當一份家產,要羞羞的不要大板櫃,要大板櫃的不要羞羞。夏天智就罵道:“你說的屁話!舊社會都沒有這種分家法!”夏天智一罵,兩個兄弟都不吭聲了。夏天智說:“房一人一半,老大東,老二西,廁所給老二,屋後的大榆樹給老二,老大拿大板櫃,老二拿三個甕再加一把紬頭一個笸籃,紅薯窖共同用。有啥分的?就這樣弄,今天就刀割水洗,分鍋另灶!”說完坐在中堂吃他的水煙了。中街組長說:“就這樣定。四叔,那些雜七雜八小的零碎呢?”夏天智說:“這還用得著我再給分呀?”中街組長和張八哥就提一個小板凳給了老大,提一個搪瓷盆給了老二,老大老二不時地有異議,夏天智就哼一聲,他們又再不敢爭執。破破爛爛的東西堆成了兩堆,夏天智說:“我該走了!”才要起身,門裡進來了狗剩的老婆和她的兒子,大聲地說:“四叔,聽說你過來了!”狗剩死後,夏天智承包了禿頭兒子的學費,這禿頭兒子在學校期中考試得了九十八分,狗剩的老婆摘了一個南瓜,領著兒子來給夏天智報喜的。夏天智情緒立即高漲了,也不說再走的話,當下把考卷看了,說:“不錯,不錯,我的錢沒打水漂兒!”卻發現考卷上還有一個錯別字老師沒批出來,就拿筆改了,又讓禿頭小兒在地上寫,寫了三遍。狗剩老婆說:“四叔待我們的恩,我們一輩子不敢忘的,他要以後學成了,工作的第一個月工資,一分不少要孝敬你哩!”夏天智哈哈笑著,說:“我怕活不到那個時候吧?來,給爺磕個頭吧!”禿頭小兒趴在地上嗑了個響頭。夏天智說:“這瘡沒給娃治過?”狗剩老婆說:“男娃麼,沒個羞醜!”張八哥說:“現在小不知道羞醜,長大了就該埋怨你了!你弄些苦楝籽、石榴皮和柏朵子,熬了湯,每天晚上給娃洗。”夏天智說:“別出瞎主意,明日去找趙宏聲,就說我讓來治的,不得收錢!”有人梆梆地敲門扇,門口站了慶金,給他招手哩。夏天智說:“啥事?”慶金說:“家裡有事,得你回去哩!”夏天智說:“啥事你進來說!”慶金進來卻只給他耳語,夏天智臉就陰沉了,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