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凌弱國,不受禮義,一面亦可激勸其民,奮起與抗。此則彼等昔日相率擊契丹之故技也!老夫來至北疆時日雖短,亦知北地之人實尚朴忠,皆以南人狡詐多變。倘使女真果真宣揚此事,則其得民心必矣,以順擊逆,我兵雖眾,勝負難料。更有甚者,若契丹亦為其所惑,慮本朝不守誓約,與女真呼應來擊,則遼東比非我所有!”
高強大皺眉頭,來到遼東之前,他委實沒有預料到形勢會糟糕到如此地步:“宗相公,倘使果真女真有此打算,如今隆冬時節,恐怕正是他行事之時,我當如何應對?”
宗澤捻鬚沉思片刻,方向高強道:“老夫一日小覷女真,便置相公於此危局之中,實老夫之失也!即今觀女真行事,真非小敵,一旦來犯必是傾國之兵,之所以現今不出者,只為其國民非素有官吏巡撫者,徒仗諸部大人招誘行事。為今之計,老夫有八字相增,聯遼制之,整軍備之!”
陳規在旁邊聽了半晌,此時方道:“宗相公之意,莫非是先使契丹從旁撓女真之勢,我便可整軍備戰,待時與女真大戰?”
“不錯!既然女真其志不小,恐有盡滅我遼東之意,不戰則已,一旦開戰勢必是大戰連場。”宗澤神色嚴峻,言語中更是不吝危言:“然而現今我遼東大軍未起,又處處受敵無地利可恃,先機已失,惟有借契丹之力拖延時日,待大軍悉集糧草足備,方可與女真大戰。”
高強一時漠然,宗澤眼下雖未明說,然而這先機已失,也包括了諸將回朝面聖這一事,要知道以遼東這種層層隸屬、民兵合一的體制,若是一將不在,便是一軍不聚,現今六大將回朝,遼東還有多少可用之兵?所幸現有韓世忠的一萬多兵到遼東,李孝忠那義軍不久也將登陸,到時候至少有些機動兵力可以應付,只希望這六員將能快點從京城回來吧!
諸將久在遼東,其實也多少能聞到些不安定的氣息,只是終究沒有宗澤說出來地這般清晰罷了。現今聽宗澤說到大戰將起,對手是三年間打得諾大遼國幾乎亡國的女真兵,而偏偏這樣關鍵的時刻,自己等人卻不能在軍前效命,要遠涉重洋去到汴京見那個趙官家,心中正不知是什麼滋味,甚至不曉得這一去之後,還能不能回到遼東來?
一片寂靜之中,忽然聽得有人長笑一聲說:“為將者惟願陣前立功,若無敵手,何等無味?某家自到遼東之後,迄今未見一仗,匣中寶刀幾生鏽矣!列位只管安心往汴梁去面聖,待看俺武二在陣前一刀一槍,爭一副節鉞來!”
眾人聞言俱是一振,欒廷玉便大力一拍武松的臂膊,笑道:“武二郎果然豪氣,憑你這兩口寶刀,天下哪裡不能去得?指望你刀下留情,留些女真韃子於我殺殺!”
同為戰陣廝殺過來的武將,遼東諸將乃是從大災之後近乎低於一般的沙場中拼出來的,殺性比武松更勝一籌,適才只因憂慮自己一時不能親自上陣廝殺,故而沉寂。待聽武松說得這般豪氣,欒廷玉亦放大言,有道是武無第二,諸將哪裡肯服?一時間俱都踴躍,花蓉便向高強道:“亦無需聯結契丹,相公但籌措糧餉軍器,待我等自汴京回來,自然召集麾下兒郎,直殺到黃龍府去,教那些女真韃子再也不敢正視我大宋兵馬!”
高強見此情形,血氣忽地上湧,正要答話時,陡然間宗澤離座兩步,轉身面對席上諸將,驀地推金山倒玉柱跪了下來,朗聲道:“宗某一日輕敵,致陷我大宋忠勇之士於鋒鏑之間,雖然諸將皆虎賁之士,然必待將士血站而後破敵者,皆謀臣之失也!宗某自知罪重,枉為遼東宣撫,伏請諸將容老父苟活一時,破敵之日,當以此頭像遼東兵民領罪!”鏗鏘幾聲道罷,宗澤一顆白頭咚地磕在地上,再抬起來已經是額前血跡殷然!
高強與諸將俱是大驚,忙上前扶時,宗澤的白髮上已經佔了許多血跡,高強痛心不已,不覺已是淚下兩行:“宗相公,你無心之失便即自責如此,可知你有用之身,不容自棄?廟堂諸公倘皆能如你一般,這燕雲亦不必待高強而定了!”
第十四卷 三朝北盟 第四〇章
目送著載著宗澤與遼東六大將的船隻離開旅順口,高強只覺得心中一陣陣地發虛。失去了預知歷史程序的優勢,身在一片還沒有全心歸附的土地上,對手卻是蓄力已久、號稱滿萬不可敵的女真勁旅,偏偏在這樣關鍵的時候,身邊的幾員大將全都渡海而去了!
此際高強的腦海之中,陡然浮現出“裸露在羊群”這句話來……
他並不是沒有想過,不放六將歸朝,不是老爹說的“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麼?可是躊躇再三,他終究是打消了這個念頭,這降人進京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