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疏忽齊國。”
“上將軍所言,恰當先行攻齊!”
話音落點,李信奮然起身又道:“先攻楚,齊國有暗中援手之可能。先攻齊,則楚國必不會再度援齊。其中緣由:田單復國數十年來,齊國多次拒絕楚國合縱抗秦之請,楚國春申君主政,幾欲與齊國斷絕邦交。歸總言之,楚人怨齊久矣!齊國遇攻,楚國必不來援!一舉下齊之後,我軍沒有了東方之患,全力南下江淮,水陸並進,楚國可一鼓而下!”
“言之有理!我等贊同!”大將辛勝、馮劫等紛紛高聲。
“末將贊同王賁將軍!”趙佗、章邯等也紛紛高聲。
秦王嬴政心緒舒暢,饒有興致地左右看看道:“將軍們兩說,國尉、長史以為如何?”秦王一點,大將們立即明白了:秦國謀劃大計者,目下只有尉繚、李斯沒有說話,而這兩位重臣多在廟堂又多與秦王溝通會商,故此其對策也常常是秦王的決斷。如今見秦王點名教這兩位大臣說話,殿中紛嚷的將軍們立即安靜了下來。
“老臣以為,用兵先後,易斷也。”尉繚點了點竹杖,蒼老的聲音有一種哲人的韻味,“先難後易,抑或先易後難,皆因時勢不同而定也。以天下大勢論,楚齊兩大,皆國力悠長,不可小視。所不同者,近數十年來齊國與列國交往大減,幾無戰事,軍力顯然孱弱了許多。而在趙國衰落之後,楚國多次鼓盪合縱,差強取代了趙國領袖山東之位置。期間,楚國又曾幾次對嶺南吳越叛亂用兵,對秦也幾次攻取多有小勝。故此,楚國軍力顯然強於齊國。若能聚全力一戰而下楚國,天下可安也!其時齊國偏安東海,不足慮也。所謂易斷者,先伐楚,一戰安天下;先伐齊,兩戰安天下。此中利弊,不難權衡也。”
大殿中一片肅靜,李信等大將沒有再度堅持己見而盤詰反駁,其餘大臣將軍們則將目光聚集在了李斯身上。這種狀態,相當於大臣將軍們事實上認可了尉繚對難易之說的評判,只等李斯是否歧見,而後便是秦王的最後決斷了。
“攻楚為先,臣亦贊同。”李斯兼掌朝會議程,一直站在王臺左下一方比王臺稍低比群臣座案區稍高的司儀臺上,空闊孤立,整個大殿都看得很清楚,略帶楚語的話音也分外清晰,“楚齊先後,不僅是難易之辨,而且是治情之辨。秦統天下,志在使中國劃一而治。而中國之廣袤難治,泰半在南疆之地。南疆不治,中國不治。夫南疆者,淮水之南一,江水之南二,五嶺之南三,海天之南四。層層南進,萬里之遙也。更兼山川險峻,阻隔重重,進軍既難,劃一而治猶難。故此,先下楚地之好處,非但在先攻堅而弱者自破,更在為有效治民爭得先機。如此,最後滅齊之日,楚國大局已經安定,天下劃一則大有可為也!李斯不諳軍事方略,唯以政治補充。此,李斯贊同先下楚國之意也。”
大殿更安靜了,這是一種蘊含著意外與驚訝的默然。誰都知道,李斯是楚國上蔡人,對楚國所知之深自然遠過秦國群臣。然,李斯之論卻不就楚論楚,而是提出了一個秦國大臣將軍們從來沒有想過,至少沒有自覺想過的大論題:楚國治情對一統天下具有獨特的意義,而這種獨特意義,要靠軍爭大略去實現。對於尚武善戰而思慮戰事多從戰場本身出發的秦國文武,這無疑是一個被長期忽視的視角。舉殿若有所思之時,大臣們都看到,秦王嬴政已經在輕輕點頭了。
“長史之言,未免誇大治楚之難!”一片靜默之中,又是李信站起來高聲道,“楚國固然廣袤,然其風華富庶之地始終在江淮之間。數十年間,楚國都城由郢壽北遷陳城,又由陳城南遷郢壽。楚國之民眾、財富、軍力,俱只在江北淮南之間。所謂江南,所謂嶺南,盡皆荒僻不毛之地;南楚百越部族零散山居,各守城邑,全無聚集大軍之力。我軍但下江淮之間,號令所指,莫不為治!何有‘劃一而治猶難’一說?”
“號令所指,莫不為治。說得好!”老懞武奮然拍案。
大臣將軍們卻再沒有一個人呼應了。畢竟,李斯沒有直接涉及軍兵方略,至於楚國治情究竟如何,則不好貿然評判。李信激昂反駁,可能是對楚國知之甚多,而其他人則未必如此了。更有諸多大臣將軍認同李斯所言,對老將軍蒙武的讚歎自然不會做任何附和。一時肅靜,丞相王綰離座道:“老臣以為,齊楚先後之爭,業已說得清楚。相關治情評判,宜下楚之後從容計較,此時不宜虛空論爭。敢請君上,當斷則斷。”
“丞相言之有理。”
秦王嬴政一拍王案,目光巡視大殿道,“齊楚先後,不必再論。先齊固然容易,先楚更利大局。本王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