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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然則,嬴政還要再問一句:廷尉與長史,目下何職更宜先生?”

“長史!”李斯沒有任何猶豫。

“為何?”

“長史身居中樞而爵位不顯,既利謀國,又利立身淘洗。”

“廷尉何以不宜?”

“廷尉位高爵顯,執掌卻過於專一,宜大政之時,不宜離亂之期。”

“不謀而合!好!”嬴政拍掌大笑。

眼看暮色降臨,窗外大雪茫茫彌天,君臣兩人卻是渾然忘我,一路直說到初更方才用飯。飯罷又談,直至五更雞鳴,李斯才出了王城。回到驛館,李斯又疲憊又輕鬆,想睡不能安臥,想動又渾身痠軟,眼睜睜看著窗外飛雪化成一片日光這才大起鼾聲,開眼之時,庭院一片雪後晚霞分外絢爛。李斯猛然坐起,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正欲起身沐浴,忽聞庭院車聲轔轔,隨即一聲長呼:“客卿李斯接王書——”

李斯尚在愣怔,特使已經大步進入正廳。

“三日之後,正殿朝會,客卿李斯列席。”

“臣,李斯奉命!”

大寒朝會,天下罕見。

時令對人世活動之節制,春秋之世依然如故。這種節制的最鮮明處,便是天下所形成的春秋出而冬夏眠的活動法則。“春秋”之所以得名,便在於記錄春秋兩季發生的大事,實際便是記錄了歷史。原因在於,冬窩藏,夏避暑,兩季皆為息事之時,向無大事發生,邦國大政亦然。古人之簡約灑脫,之與自然融為一體,由此可見。時至戰國,多事之時,大爭之世,一切陳規陋習盡皆崩潰,時令節制也日漸淡化。最實在的變化是,冬夏兩季不再是心照不宣共同遵守的天下休戰期,反倒成了兵家竭力借用的“天時”。由是,天下破除時令限制,漸漸開始了冬夏之期的運轉。及至戰國末期,冬夏大舉早已司空見慣,當為則為遂成為新的天下準則。雖則如此,邦國冬日朝會,依然是少見的。根本原因,還是在時令限制。朝會須外臣聚國,冰天雪地酷暑炎炎,外臣迢迢趕路畢竟多有艱難。是以,勤政之國,春秋兩朝,便成為不約而同的天下通例。當此之時,年青的秦王要舉行冬日朝會,朝野自然分外矚目。

這是一次極為特殊的小朝會。

所謂特殊,是與會者除了李斯一個客卿,全數為實職大臣。也就是說,三太(太史、太廟、太卜)之類的清要大臣均未與會,大吏之類的實權低職主官(譬如關市)也未與會。戰國末期的秦國,在國(中央)實職大臣有五個系列:其一為政務系列,其二為軍事系列,其三為執法監察系列,其四為經濟系列,其五為京都系列。就其職位而言,政務系列之主官大臣為丞相、長史,軍事系列之主官為上將軍、國尉,執法監察系列之主官為廷尉、國正監、司寇,經濟系列之主官為大田令、太倉令、邦司空,京都系列之主官大臣為咸陽令、內史郡郡守。目下,秦國大政尚未理順,丞相職位虛空,上將軍職位有“假”(代理)無實,其餘若干大臣職位則大多是元老在位。依照職位,小朝會當與會者十二人,連同秦王、李斯,統共十四人。因丞相無人,今日與會者只有十三人。

朝會人數很少,地點卻在咸陽宮正殿。

咸陽宮正殿很少啟用。尋常朝會,多在東西兩座相對舒適的偏殿舉行。新秦王親政以來迭遇突發事件,政事緊張忙碌而求方便快捷,從來沒有在這座正殿舉行過任何朝議。許多新進大臣在職多年,還根本沒有踏進過這座聚集最高權力的王權廟堂。今日,當大臣們踩著厚厚的紅地氈,走上高高的三十六級白玉臺階,穿過殿臺四隻青煙嫋嫋的巨大銅鼎,走進穹隆高遠器局開闊的咸陽宮正殿時,莊重肅穆之氣立即強烈地籠罩了每一個人。九級王階之上,矗立著一座九尺九寸高的白玉大屏,屏上黑黝黝一隻奇特的獨角法獸獬猘瞪著凸出的豹眼,高高在上,炯炯注視著每一個大臣。屏前一臺青銅王座,橫闊過丈,光芒幽幽。階下兩隻大鼎,青煙嫋嫋。鼎前六尺之外,十二張青銅大案在巍巍石柱下襬成了一個闕口朝向王座的三邊形。每張大案左角,皆樹著一方刻有大臣爵次名號的銅牌。案心一張尚坊精製羊皮紙,一方石硯,一支蒙恬新筆。案旁,一隻木炭火燒得恰好通紅又無煙的大燎爐。

“足下以為如何?”鄭國低聲問了一句。

“簡約厚重,莊敬肅穆,天下第一廟堂也!”李斯由衷讚歎。

“秦王駕到——”白髮蒼蒼的給事中快步從屏後走出,站在王臺一聲長呼。

“見過秦王!”大臣們整齊一拱手,不禁都有些驚訝了。

年青的秦王今日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