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駱鈴那一番話,他還是靜靜的聽著,浸在鮮血一般的紅燭光裡,他的臉色如何,也看不出來,人人的五官,都只剩下紅黑二色,既可怕亦柔和、至少,顧步原來還帶若點微笑的,儘管他的微笑是那麼的孤僻,還帶了點不屑。
直至他聽到駱鈴說到後來,竟辱及了他所供拜神明的時候,就算是浸在單調的燈包下也可以覺察得到他的不悅。
“哦,這麼說來,你們就是那幾個剛來此地的遊客了?”
駱鈴因為害怕,所以惡人先告狀。她在香港久了,土生土長,雖然也到過外國留學,所以更有過比較:在香港社會不惡是不行的。你有理,若不惡,縱理直也氣不壯、要是無理,更不惡也不行,只要夠惡,理曲也可以氣壯。反正不管有理無理、有禮無禮,一定先要氣壯、要氣壯,得夠惡、如果別人對你兇,你便得對他更兇,軟弱是無法生存的。駱鈴人雖有傲氣、驕氣,但人倒是挺好的,因為不想真的傷人,反而不夠人惡,吃了暗虧,所以,現在她“學乖了”,每遇人惡時,她就重惡,如果自己名不正言不順,更自較而然的要‘大聲夾惡”,以壯聲威。
她一上來就失了風,而且給嚇得亂了神志,所以現在就只一味兇悍:“是遊客又怎樣!
這裡的警方和黑社會,我們有的是熟人!坦白告訴你,我們既是‘皇牌’,也有‘黑底’!
你少惹我們!”
“有這麼利害?”老人伸直了腿,負手自神臺上步下來,“那麼,是你們打傷犬子的了。”
牛麗生說:“我們剛才沒打傷你的狗。”
溫文忙道:“他是說他的兒子。”
牛麗生說:“哦,你的狗仔是我打的。”
老人冷哼一聲,用一雙霍霍有神的眼打量著他,就想利刀在鑽石上來回打磨著一般:
“你練的是‘老牛轟拳’?”
牛麗生奇道:“咦?你怎知道?我這套拳法已失傳了很久了世上可沒幾個練成呢?”
“世上?這世界大得很呢!”老人豁然反問,“豈止於‘老牛轟拳’!青牛步法你會不會?黃牛陣法你懂不懂?泥牛掌法你知不知道?野牛肘你學過沒有?犀牛功你聽過沒有?耕牛漫步你有沒有練過?癲牛掌法呢?春牛試者呢?小牛刀法呢?瘋牛怒斧呢?還有狂牛戟、一牛劍呢?你練得成的有幾樣?千方可別小覷了天下高手了!”
牛麗生給這個瘋子老一連串問得口瞪目呆。老人所說的武功,有的他聽過沒學過,有的他學過卻練不成,也有的他連聽都沒聽過。
駱鈴見牛麗生一上陣就給人問得啞口無言,有心替他出一口氣:”你少來唬人。你們乾的是什麼勾當,本小姐可清楚得很。”
“哦,”老人頓生興趣,”是什麼勾當,你倒說說看。”
“你殺人放火,”駱鈴百無禁忌的說:”放的是黑火!”
顧老頭兒靜了下來,然後一轉身,點燃了神壇前的兩根蠟燭。
燭火把映照著他的瘦子的身軀,投射到牆上,成為巨碩而晃動的影子。
那巨影就像躍擊搏殺者的戰神一樣。
顧老頭的聲音變了。
變得很嚴峻、凌厲。
“好,你們跟我走。”他說。
”去哪裡?”溫文問。
“警察局。”顧步說,“你們夜闖私家重地,圖謀不軌,到警局再說。”
駱鈴說,“我為什麼要跟你去?”
老頭子拿了根鼓捶在手上把玩著,冷笑道:“你剛才不是說跟警方的人挺熟的嗎?”
“熟是熟……”駱鈴耍賴,“我們又沒搶沒偷的,為什麼要去?”
“不去也行,”老頭子再退一步,“你罵敵的話,我就當沒有聽到,你們半夜闖進來,我也可以當沒看到,反正也沒損失什麼。不過,你在神前罵過的話,我可以算數但神靈可不能給你褻瀆了:你得要誠心上香,三跪九叩,奠茶求恕,我才能放人!”
“什麼?放屁!”駱鈴幾沒尖叫起來,“要我三跪九叩,你以為真的有神啊?”
“沒有神?你給鬼纏著的時候誰救你!”老頭子也光火了,他決定寸步不讓,“好,也讓你長長見識。你們要是不束手就縛,我可要倚老抓人了!”
駱鈴一聽,要動手?這可樂了。“你要抓我們?還是小心走路,省得賣老不成摔壞了老骨頭吧。”
老頭子眼色一冷:“這位小姑娘的嘴好刁。”
駱鈴巴不得來一場武鬥把剛才的恐怖記憶揮去抹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