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無論空海的本領如何高明,突然帶著一名奇怪的漢子要住進寺裡,卻也很難獲准。
正因為大猴會梵語,才得以住進寺內。
大猴就住在寺裡藏經閣後頭的馬廄,自己隨便找個可以睡覺的空處,就在那兒起居。
雖說是寺廟,也養著替僧人拉車的牛馬。大猴也深知如何照顧牛馬。
結果,目前暫時決定,大猴的三餐由寺裡供應,空海則是付錢給他。
“無所謂吧。”空海說道。
“既然空海先生說無所謂,我也無所謂。”大猴爽朗地回答。
“嗯。”
“反正昨日也自由了一整日。”大猴說。
事先約定——空閒的時候,大猴可以自由出外。昨日正好是空閒日。
“因為是約定嘛!”
空海話一說完,大猴厚厚的嘴唇露齒微笑。
他一笑,竟有說不出的逗人喜歡。
說是要找人,大猴能做的,只是在人群中閒逛。往人多的地方走去,等著自己要找的人發現自己——這是大猴找人的方法。
走在人群中,大猴的身體顯得更魁梧。由於醒目,這個方法似乎還不錯。
“你真是個不可思議的人!竟然願意僱用像我這樣的人。天竺話也是在不知不覺中就學會了。和你在一起,真是愉快。”
“是嗎?”
“若需要打架時,隨時可以叫我。”大猴話一說完,轉身就走。
走了數步,又回過頭對著空海,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突然有些粗魯地冒出一句:“我喜歡你。”說完,轉身又走了。
這次沒再回頭。
空海嘴角泛起一抹微笑。
返回房內,逸勢已在等待。
“時候到了,空海!”逸勢說。說話的聲調,比空海還緊張。
“嗯。”空海輕鬆地回答,坐在逸勢對面。
空海座位的左方,有個窗子。從窗子,可以看到牡丹庭院。逸勢默默盯著空海看。
“空海啊!當真可以嗎?”逸勢問道。
今日,說好要前往平康坊妓院。
“不可以嗎?”
“你是和尚啊!”
“當和尚之前,我可也是個男人喔。”
“如今是和尚。”
“如今也還是男人。”說完,空海就笑了。
逸勢多半擔心著空海的情況。
“我獨自前往,如何都無所謂,今日和你同行,總覺得很不安。”他看來很緊張。
“你真是個很善良的人啊!逸勢——”空海說道。
“嘖。”逸勢感覺不好玩地咋了一下舌。“替你擔心,真是不划算。”
逸勢說完後,望著天花板看,視線又往房內四處掃視一巡。這是永忠在長安三十年所住的屋子。
“啊!永忠和尚跟葛野麻呂,現在不知在何處?”
“八成抵達洛陽,目前不是繼續前行,就是在洛陽吧!”
“嗯。”逸勢答道,感慨萬千地眺望房內,再落寞呢喃:“三十年呀……”
“嗯。”
“空海!永忠和尚是否也曾想到妓院嫖妓呢?”
“想吧!”空海淡淡地答道。
“何以見得?”
“永忠大人也是個男人啊!”
“你說話過於坦白,缺少情趣。”
“妓女不喜歡嗎?”空海笑道。
逸勢搖搖頭,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接著往前探出身子說:
“對了,空海,最近有個奇怪的傳言,聽說了嗎?”
“傳言?”
“聽說有人在朱雀大街到處立牌子——”
“原來是那件事——”空海說道。
從空海的語氣聽來,他也知道那件事。
事情是這樣的。
這一個多月來——就是德宗死後,每隔幾日,就有人在朱雀大街上豎起一個牌子,上面寫著:
德宗駕崩,後即李誦。
意思非常明白。
“德宗死後,李誦接著也要死了。”
牌子上即是此意。
李誦——當今的順宗皇帝。
誰也不知到底何人立下這牌子。
一發現這牌子,衙役立刻趕到,把那牌子取走。
不過,就算被拿走,不數日,朱雀大街某處,又會豎起相同的牌子。這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