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邊舞時的詩句之一。
空海將紙擱在壚上,盯著紙看,口中喃喃念著這詩句。
紙張上所寫的正是老太婆唱出來的詩句。
空海一旁的玉蓮,柔順地坐著,面帶微笑,隨聲附和空海偶爾回過神來時所說的話語。
方才坐在逸勢一旁的牡丹,突然不知想到什麼,一轉眼就不見人影。她離座已有一段時間。
逸勢那無精打采的模樣,大概和這有關。
“逸勢啊,這真是好詩……”
空海陶醉般望著紙片。
這句話,空海已說過三次了。
“我當然知道。”
逸勢的回答和前兩次一樣。
雲想衣裳花想容,
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
會向瑤臺月下逢。
空海方才一直唸的詩,是一首歌詠女性容貌的詩句。
看到雲想到你天衣飄逸,看到花想到你的容貌,
春風吹拂欄杆,降於花上的露珠,又是多麼嬌豔呀。
這般美麗的人,若不是在群玉山頭邂逅,
就一定在瑤臺月下相逢。
詩句的涵義,大致如此。
所謂“群玉山”,是傳說住著美麗仙女的山。“瑤臺”也是傳說中的宮殿,由五色玉建築而成,也住著美麗仙女。
總之,這首詩所歌詠的女性,容貌有如仙女般美麗。
“真是絕妙好辭……”空海讚歎。
“什麼?”逸勢問。
“就是這首詩。”
“怎麼個絕妙好辭?”
“我說的不是巧妙或寫得很好的問題。這詩不是以詩理寫出,而是以詩才寫出的。”
“詩才?”
“才華洋溢。是汪洋恣肆的才華。是自然而然脫口而出的才華。這般的才華,怕是永不枯竭的。這位才子,大概光是飲個酒或賞個月,就能在一夕之間,如同講話一般,連續不斷寫下這樣的詩句吧。”
“你讚美得也太過分了。”
“若是普通之才,多少需要些理論,且幾杯酒下肚,恐怕就寫不出詩了。然而,具有這種才華的人,酒喝得愈多,詩興愈能源源不絕地湧上來。”
“唔。”
“說起來,這像是在酒席之間隨興拈來就寫成的一首詩。尤其‘雲想衣裳花想容’這句,一般凡才,會不假思索寫成‘衣想雲彩容想花’,看到你的衣裳就想到雲彩,看到你的容貌就想到花朵。這首詩的作者,卻輕盈地倒寫成‘雲想衣裳花想容’——”
“是這樣嗎?”
“所謂花,指的是牡丹花吧——”空海說。
在空海稍晚的時代之後,日本稱“花”,指的就是櫻花。在中國的唐朝,“花”則指牡丹花或桃花。
“逸勢啊,此人既然能夠寫下這種詩,就算我們不知道他是何方神聖,也應當有人會知道才對。或許謎底很快就能揭曉了。”
與其說空海是對著逸勢說話,毋寧說他在自言自語。
“話又說回來,空海,牡丹到底跑哪兒去了呢?”
比起這首詩,逸勢似乎更在意不見蹤影的牡丹。因空海講到牡丹花的事,他又想起了牡丹。
“牡丹說過,她也許知道作者是誰……”玉蓮說。
方才,牡丹看了空海紙上那首詩一眼,若有所思地點頭。
“我或許知道作者,我去問問看……”
說畢,牡丹便退出房間。
“你心中有譜嗎?”逸勢當時問。
她回頭說:“有一點。”
隨即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