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注視下,他對起床的下人們說道:
“你,到院子裡拿木柴。”
“你,去準備大鍋。”
“你,備水。”
下人們各個睡眼惺忪。
雖說周明德裸身吆喝他們,因平素便是熟臉常客,他們也就準備柴火,取出大鍋、水。
宅邸宴客時,有時得準備百人以上的料理,所以備有大鍋。
遵照周明德的叮囑,下人們在院子堆柴、架鍋、盛水入鍋。
“點火!”周明德說。
不一會兒,薪柴起火,大鍋底下開始冒出橙黃色火焰。
此時,李香蘭也整好裝束,到院裡來。
不久——
鍋水咕嚕咕嚕地發出聲音,開始沸騰起來。熱水滾沸得大鍋搖搖晃晃。
“好了,應該可以了。”周明德說道,
“接下來,讓大家看看好玩的事。”
說畢,周明德便徒手抓住大鍋邊緣。“滋——”一聲,令人厭惡的烤肉焦臭味四溢。
就這樣,周明德抬高光溜溜的身子,投身沸水之中。
連制止的時間都來不及。
如果人站在大鍋中,肚臍以上會露出水面,不過,周明德是全身下沉投入滾燙沸水中的,沒多久,滾水上浮現他那張煮得透紅的熟臉。
不知是否在沸水中未曾閤眼,周明德的眼珠被煮得白濁不堪。
“真是舒服啊——”周明德用雙手擦拭自己紅通通的臉孔。
結果,臉皮整張脫落,隱約可見黃中帶白的脂肪組織。下一瞬間,整個身體沉入沸水底部,周明德死了。
他竟然將自己下鍋煮沸而死。
“總之,空海,因為這事,今早李香蘭請我到她宅邸去。”
柳宗元束手無措地說。
“為什麼請你到她府上?”
“因為她想找人商量,所以才想起與王叔文最親近的我吧。”
“換言之,李香蘭會這麼做,另一層含意是,因周明德凌辱了她的緣故。”
“是的。這事到底該老實告訴王叔文說,還是隱瞞不說的好,李香蘭現在驚慌失措得無法判斷了。”
“原來如此。不過,柳先生為什麼這麼急忙找我去呢?李香蘭被凌辱的事,不是愈少人知道愈好嗎——”
“問題正在這裡,空海先生。今天我講這番話的目的,其實在後面。剛剛那些話,都是為了說明後面的事,實在不該隱瞞空海先生。”
“還有其他事?”
“我到李香蘭宅邸時,在那兒見到某樣東西。”
“某樣東西?”
“就是我剛才提過的信匣。”
“信匣?”
“是的。那正是我收藏晁衡大人信件的信匣。”
“這真是、真是——”連空海也驚叫起來。
柳宗元沉默了下來。
他默不作聲地以袖口擦拭額頭上的汗珠。
“您剛剛說,那是王叔文先生寄放在李香蘭的信匣吧?”
“是的。”
“那信匣,真的跟柳先生被偷走的信匣一樣嗎?真的是裝有晁衡大人信件的那個信匣?”
“錯不了。不僅圖案,連信匣外表的小瑕疵,都跟我的記憶一模一樣。”
“這麼說來,偷走信匣的是王叔文先生——”
“我不得不這麼想。所以才進退兩難。空海先生,能不能給些高見?”
“那信匣是從柳先生宅邸偷走的,這事告訴李香蘭了嗎——”
“不,還沒。”
“只要沒說,或許還可設法解決。”空海說道。
第二十二章 安倍仲麻呂
“逸勢啊,我覺得有點傷腦筋——”
空海說得莫名其妙,卻一臉認真。
逸勢則一臉莫名其妙,卻認真地回望空海。
一燈正燃,映照在空海臉上火紅搖晃。
“怎麼了?空海。”
“事情不像我估計地那般順利。”
“什麼事?”
“種種事。”空海嘆了口氣。
“那是當然的。”
“沒錯,諸事不順是理所當然,順利的本來就很少。”
“大抵說來,你能力比別人強太多了,所以會認為事情應該順利進行。對別人來說,進展不順才是理所當然——”
“或許吧。”
“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