臚:“順治十五年四月二十一吉日,策試天下貢士,第一甲賜進士及第,第一名,孫承恩!”
進士們輕聲議論起來,怎麼會是孫承恩呢?陳廷敬也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忽覺日頭極是刺目。進士們稍有躁動,馬上安靜下來。朝廷儀軌早就吩咐過了,誰也不敢高聲說話,誰也不敢左右顧盼。可陳廷敬總覺得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話,面色不由得紅如赤炭。衛向書接下來再喊誰的名字,陳廷敬幾乎聽不見了。直到他自己的名字被唱喊出來,陳廷敬才回過了神。原來他中的二甲頭名,賜進士出身。
唱臚完畢,午門御道大開。鴻臚寺官員抬著金科皇榜,皇榜之上撐著黃傘。衛向書領著新科進士隨在金榜之後,走過午門御道,出了紫禁城,直上長安街。衛向書後面是狀元、榜眼、探花,挨次兒排下來。街兩邊滿是瞧熱鬧的,李老先生領著月媛和大順早早兒候在街頭了。月媛朝陳廷敬使勁招手,他卻沒有看見。李老先生見陳廷敬走在第四位,便知道他中的是二甲。
皇榜到了長安街東邊兒龍亭,順天府尹向秉道早為恭候在那裡。待掛好皇榜,向秉道依例給孫承恩披紅戴花,又給狀元、榜眼、探花各敬酒一杯。酒畢禮成,又有官員牽來一匹大白馬,向秉道便親扶狀元上馬遊街。新科進士們這才打拱作揖一番,跟隨在白馬後面回道而去。
進士們走了,百姓們才湧到金榜前觀看。月媛這才知道陳大哥不是狀元,急得扯著爹爹袖子問道:“爹這是怎麼回事呀?滿大街人都說陳大哥是狀元呀?”
《大清相國》9(4)
李老先生倒是已經很高興了,笑道:“傻孩子,誰做狀元是皇上說了算,又不是街上人說了算。月媛,你陳大哥中了二甲頭名,已經是人中龍鳳了!”
大順卻是笑得合不攏嘴,只道:“家裡老爺老太太要是知道了,不知要歡喜得怎麼的呢!”
月媛還要跟著去看熱鬧,李老先生道:“我們回去算了,你陳大哥這會兒忙得很哩!今日同鄉們要在會館請客吃飯,明天還得去太和殿向皇上謝恩,要吃禮部的鹿鳴宴,還要上孔廟行大禮,還要在大成門外進士碑上題名。”
月媛只好隨爹回去了,路上卻道:“中個進士原來還這麼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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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相國》10(1)
山西今年進士竟中了八位,同鄉們在會館大擺宴席,喜氣洋洋。京城裡有頭有臉的同鄉都去道賀,只有衛向書和李祖望託故推脫了。李祖望淡泊已久,早不願在場面上走動,他不去沒人介意。衛向書沒有去,卻讓人頗費猜度。原來衛向書今年充任會試總裁,山西中進士又多,他怕生出是非,乾脆躲開這些應酬。可沒想到皇上點狀元的事,雖是機要密勿,卻被人兒傳了出來。酒席上有人把這話說開了,同鄉們都說衛向書眼睛黃了,硬是生生把陳廷敬到手的狀元弄沒了。
陳廷敬聽了這番話,雖是不知真假,心裡卻很不妥帖。深夜回到李家,又因多喝了幾杯酒,便是滿腹怨言。李老先生也拿不準這些話是真是假,可他同衛向書相交甚篤,深知衛大人絕不會故意害人。他聽任陳廷敬牢騷幾句,便勸慰道:“先不管此事是否空穴來風,但依我之見,是否中狀元,並不要緊。只要有了功名,便得晉身之機,建功立業都事在人為了。”心裡卻是暗想,陳廷敬才二十一歲,早早的中了狀元,未必就是好事。官是靠熬出來的,沒到那把年紀,縱有日大的本事也是枉然。人若得意早了,眾目睽睽之下,沒毛病也會叫人盯出毛病來。但畢竟話不方便說得太透,便都放在了肚子裡。心想日後要是有緣,自會把這些話告訴他的。
陳廷敬只在床上打了個盹兒,天沒亮就起來了。他得早早的到午門外候著,今日新科進士要進宮謝恩去。李老先生也大早的起了床,他先天就囑咐田媽預備了些吃的。出門應酬場面上看著熱鬧,弄不好倒會餓肚子的。陳廷敬在李家住了這些日子,人家早把他當自家人,他自己心裡卻總是歉疚。因這幾日免不了多有拜會,便說要住到會館裡去。李老先生自是要留他,可陳廷敬到底覺著住在這裡拜客多有不便,只道過幾日再住回來。
陳廷敬便領著大順別過李老先生,出門又囑咐大順到會館去待著,自己匆匆去了午門。卻見午門外早已熙熙攘攘,新科進士們差不多都到齊了。上朝的官員們也都到得早,午門前停了許多轎子,燈籠閃閃的。四月的京城,清早很是寒冷。陳廷敬站立不久,便已凍得發抖。進士們都是沒見過京城官場世面的,唯恐有失莊敬,只敢站著不動,身上越發寒冷。直等到天亮了,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