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衡到堅尼地臺去看杜月笙,杜月笙又是臥病在床,當時是姚玉蘭在房中侍疾,三個人閒閒的聊了陣天,杜月笙忽然推說臨時想起一件事情,叫姚玉蘭去辦,就此把姚玉蘭支開。
等到房中祇剩下杜月笙和王新衡兩人,杜月笙便伸手抄向枕下,探摸一陣,摸出了一萬港紙,他眼睛盯望王新衡,十分懇摯的說:
「新衡,你在上海多年,祇有我心中明白,你是兩手空空,一無積蓄。逃難到香港,至今一?眼便是一年多了,你的日子怎麼過?我一直懸在心上」
王新衡心知他將如何,為便推卻,他先搶在前面把話表明:
「杜先生,你自己現在也是因難得很。」
杜月笙付之一笑,他很輕鬆的答道:
「我是大難,問題與你不同,這一萬港紙你拿去,多少對你有點用處,你讓我留下這一萬港紙,那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錢遞過去,再喘息咻咻的說:「新衡,千萬不要和我客氣,好??」
「杜先生,你眞的不必為我操心,」王新衡推心置腹的說道:「我在香港,日子過得平平穩穩。一來我是立法委員,政府按月有一份薪水,卽使不夠,我還有許多好朋友,過去不論在重慶、香港和上海,我多多少少幫過他們的忙。如今他們或者歸還,或者回報,我不收下他們反而不能心安,所以說目前我安份渡日,可說毫無問題。」
杜月笙把那一萬港幣,廢然的塞回枕下,他搖頭苦笑的道:
「這麼說,你定規是不肯收了。」
於是王新衡趕緊宣告:
「不是我不肯收,而是我目前無此需要。尤其我在這種時候用杜先生的錢,也覺於心不忍。不過杜先生自己如此困難,還能顧念到我的生活,我確實有說不出的感激。」
五萬港紙航聯保險
中國航聯保險公司系由徐學禹擔任總經理,總公司設於上海,業務做得很不壞。徐學禹逃難到了香港,很有意思把這個機構在香港恢復,他計劃成立航聯香港分公司,於是便去和杜月笙商量。
徐學禹打聽好了,航聯在香港設立分公司,照香港政府的規定,需要繳納五萬美金的保證金。杜月笙聽了就說錢沒有問題,上海朋友能在香港成立一個事業機構也是好的,卽使生意缺缺,形向虛設,最低限度可以設立若干名義,讓若干自家人有個頭銜和職業,免得香港政府指為無業遊民,不準居留。
他說這話實在是「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十年前中日戰爭他避難香江,和上海敵偽大鬪其法,汪精衛手底下的人,卽曾向香港差館(警署)密告杜月笙是無業遊民,要香港政府押解他出境,後來雖經查明確屬挾嫌誣告,但是畢竟多了一重麻煩和氣惱,也還費了王新衡他們不少的手腳。
杜月笙說五萬美金保證金不妨由他籌措墊付,徐學禹便興沖沖的設立起中國航聯香港分公司來。公司成立,推杜月笙為董事長,杜月笙、徐學禹、楊管北、宋漢章、錢新之為常務董事。杜月笙的愛徒,前中華實業信託公司副總經理、華孚保險公司總經理沈楚寶擔任「航聯」總經理一職,杜維藩也當了「航聯」的財務經理。
中國航聯公司董事長,於是成為臥病香江杜月笙的最後一項「職業。
常年累月,深感精神體力難以支撐,使杜月笙雄心全隳,壯志銷沉,除了當一名航聯公司掛名的董事長,「臥治」那個業務情形始終未見起色的保險公司,他簡直提不起創辦事業的勁道和興趣。一個月六萬塊港幣的開銷繼續不斷有增無減的花下去,坐吃山空終有床頭金盡的一日,想想心急,杜月笙也禁不住唉聲嘆氣,憂心忡忡,卻是依然一籌莫展
一到香港,做那十拿九穩,獲利倍蓰的四川絲繭,居然會一票蝕了美金十萬,這一蝕蝕得杜月笙舊病復發,從此與氧氣罩結上了不解之緣,因此很有一段時期,杜月笙絕口不提做生意賺鈿的事。曾有一次朋友說起逃難來香港的人一天天增多市面祇有越來越熱鬧,─杜先生何不投資開一片影戲館將來一定可以賺大錢。殊不料杜月笙一聽就雙手直搖,說是:
「算了算了,在上海幾十年我都不曾做過戲館,豈有到香港來開戲館的道理?」
又有一次是劉鴻生的提議,在他尚未回返大陸之前,他計劃在九龍開一家織布廠大規模的生產。他有意請杜月笙投資合營,計劃書和預算表都擬好了,但是當他去堅尼地臺見杜月笙,兩人切實研究的時候,杜月笙沉吟許久,結果依然是搖頭推託,他告訴劉鴻生說:
「我還記得當年日本人攻香港,由深圳打九龍,簡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