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面越來越不靈,燕子窠裡香兩筒的價錢,已經跌到了小洋一角,居然還有幾家維持不下去,硬叫關了門。賭生意呢,除脫一八一號巡捕房規定下一注不許超過一百塊錢市面差到這樣,兄弟們出生入死,擔驚受嚇,各處賺到的銅鈿,幾乎全部送給外國人了,再這樣,大家只有喝西北風。範爾迪請假兩個月,我們省下這三十六萬,多少可以調劑調劑。」
「這個──」杜月笙是最重面子的人,他難免有點遲疑「恐怕不太妥當吧!」
「有屁個不妥當!媽持個x,」張嘯林頓時就反唇相譏:「人在人情在;範爾迪在黃浦灘一天,我們手底下的煙和賭,萬一出了事情他該負責。現在他要回法國去,保鑣的事體甩手不管,憑點啥?還要我們一個號頭孝敬他十八萬!」
黃金榮最怕得罪法國人,凡事寧可自己吃點虧,他根本不同意張大帥這個小兒科的辦法,一聲冷笑說:
「還有訊息哩,連費沃裡也要辭職回國養老了,是否連他代收的那十二萬,也要一齊免了呢?」
張大帥聽得出,黃老闆話裡的意思,分明是不贊成省十八萬開銷的辦法故此拿費沃裡經手的那十二萬借題發揮;他對黃老闆多少還有些忌憚,不敢直淌直的頂過去,於是他陪著笑臉說:
「那十二萬當然還是照舊,因為這筆錢究竟不是費沃裡一個人拿的,連這一筆也免了法國人跟前一隻銅板不給,那他們怎肯善幹罷休呢?」
杜月笙在自家弟兄面前,儘管可以從善如流,見風使舵,這裡面沒有什麼難不難為情的問題。但是黃老闆又在跟嘯林哥唇槍舌劍,針鋒相對,他來在中間便感到左右為難,因此,他很巧妙的想勾起一個打消張嘯林意見的因頭,他問黃金榮:
「金榮哥,範爾迪請假,費沃裡辭職,總歸要派代理的人吧!」
「當然要派代理的人。」黃金榮答說:
「代理總領事是從巴黎派來的,聽說名字叫甘格林,代理費沃裡的還沒有決定。」
「那就更加不必送這十八萬了。」張大帥振振有詞的說:
「送人銅鈿不是小事體,至少雙方要有夠得上的交情。這個甘格林,既然是從巴黎剛調來的,脾氣為人還沒有摸清,怎可以拿大筆的銀兩送給他,與其弄僵,我看不如不送!」
杜月笙問兩個法國頭腦走了以後,有沒有代理的人,用意是相幫黃老闆說話,同時這也是他自己內心裡的想法,──既然有代理的人張嘯林的「不管事體幹拿錢」的說法,便可以不攻自破,但是他沒有想到,張嘯林正好利用他這一問,又添了他理直氣壯的論據,聽了他這不無是處的一說,黃金榮和杜月笙一致嗒然無語,──緘默等於承認張嘯林獲得了勝利。
法國朋友一一的
黃杜二人當時的默然,除了無詞以應,還有一層最大的內在原因,那便是這兩位大亨如今在法租界煙賭事業日薄崎嵫,又被張嘯林敲響了喪鐘的時候,早已意興闌珊,不大起勁了。再幹下去,固可聊資點綴,到手幾個錢,供養一批人,果真從以洗手不幹,對於黃杜個人而言,恐怕還是利多而害少。
首先,自民國十六年,迄至民國二十年為止,黃杜張三大亨順便搞搞賭與煙,早已非同於民國七年以後,由他們自家當老闆,大力經營,任意操縱,黃金白銀,如長江大河般浩浩蕩蕩的滾來。就利益的觀點言,辛勤勞瘁,冒險犯難,所獲得的代價不過是過手財香,充其量,只能圖個表面上的好看,並不能派上什麼用場。
黃老闆既已家財百萬,一心悄然歸隱,頤養天年,他犯不上為這戔戔之數來傷腦筋,賣交情,憑添許多麻煩。杜月笙呢,他正多方面的著手,向金融工商業進軍,他藉由平抑工潮,調解勞資糾紛,使他在資本家與勞工之間,結交了不少朋友,掌握了大量群眾,展望前途,光芒萬丈。事實上,他比黃老闆更犯不上勞神操心,分潤這區區的財香。
另一方面,在他左右,陣容堅強,目光遠大的智囊團,參謀長,包括陳群,劉志陸,楊志雄,楊管北,陸京士等人,沒有一個不在明勸暗諷,請他早早於此一永遠不見天日的行當,脫離關係,一刀兩斷,以便另起爐灶,鴻圖大展
尤有甚者,民國十七年蔣總司令復職,北代全面完成,國民政府業已定訂長期根絕煙毒的計劃,第一步,採取寓禁於征的和緩步驟,將各地鴉片煙的買賣,化私為公,納入控制之下。由於中央的表現決心至為堅強,各省各縣禁菸局,禁菸處普遍設立,禁菸宣傳熱烈展開,報章雜誌,醫師戒菸的廣告如雨後春筍,形成當時最熱門的生意。益且,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