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師長,你這一次暢遊上海,玩得痛不痛快?」
他這一問,恰好兜起範哈兒一件心事,於是,他眉頭一皺的說
「痛快到是痛快,只不過,上海鼎鼎大名的那位紅舞女,黃白瑛,這人實在是目高於頂,隨我怎麼樣的陪小心,」福至心靈,一句滬白吐了出來:「就是擺伊不平。」
同席的陪客不禁為之噴飯,舉座鬨堂,──唯有杜月笙莞爾一笑不讚一詞。範哈兒回到重慶,不出三天,一位滿口滬白,嬌滴滴嗲兮兮的女郎,打電話到渝簡馬路範莊,─亦即抗戰時期陪都重慶國府路,行政院院長孔祥熙借用的公館,──黃白瑛也包機抵渝請範師長到她寄宿的旅館,一圓舊夢。
劉航琛和範紹增,不但成為杜月笙一生之中最要好的朋友之二而且,也由於他和劉範二人的友誼,奠定了抗戰八年,他變起倉卒,兩手空空,居然能在西南後方得心應手,大展鴻猷的基礎。
總領病假省六萬
民國二十年,杜月笙四十四歲,這是他多姿多采,詭奇瑰麗的一生之中,最最絢爛璀燦變化莫測的一段時期。
由於食少事繁,飲食起居無法正常,他的健康情形並不為佳,就外貌上看來他瘦骨麟峋,兩肩微聳,清瘦的面容,平頂頭,使他的高顴、尖頦、隆眉、闊嘴,和那一對大而厚的招風耳朵,愈加顯得突出。為了提神養氣,他不得不借重阿芙蓉,但是每天人來客往,川流不息,當年周公一飯三吐哺,如今杜月笙更是難得抽足一筒鴉片煙,往往抽空吸兩口提提神,煙槍剛搭上嘴唇,外面又在通報某長某長來也,於是杜月笙唯有丟下煙槍再去會客,在這種情形之下,抽鴉片變成了十萬火急急就章,為此,特地把侍候好婆──沈月英母親抽菸的鬱永調得來。鬱永馥早年在戲館裡賣鴉肫肝,乖巧伶俐,指法靈活,他能以最快的速度,裝好高達一吋的煙泡,無論杜月笙要長抽短吸,都可以肆應裕如,從此鬱永馥便專任為杜月笙燒煙泡之責。
如所周知,鴉片煙中的毒質,主要的是嗎啡,輕量的嗎啡能止痛催眠,重劑可以致人於死。吋把長的鴉片煙泡,通常只給杜月笙抽三兩口便拋掉,久而久之,形成習慣,使他抽起大煙來不過淺嘗輒止,因此他所中的嗎啡毒不深,乍看之下,杜月笙決無鳩形鵠面、臉黃肌瘦的煙容。相反的,有空使抽一口,反而使他精神抖擻,容光煥發:杜月笙的鴉片煙抽了一二十年,而並無癮君子貌者,其故即在於此。
在法租界巡捕房,刑事部西捕之中捏第二號卡的薩利,每個月要從杜月笙手裡拿兩萬大洋的俸祿,因為捏二號卡的西捕,管的正是鴉片煙與賭博。薩利在上海多年,賺的洋錢銀子著實可觀,所以他白相起來,也就無往而不利。上海早年的交際花,或為名門閨秀,或為富家簉室,有豔麗的姿容,優雅的丰度,儀態大方而談吐脫俗,她們祇是交遊廣闊,並非純以色相炫人。最著名的有殷明珠、FF傳文豪、SS王漢倫,相同的兩個英文字母,顯示她們身價之高,聲譽之隆。其中如SS曾為比蝴蝶資格更老的影后,垂涎者如想得到她們的青睞,非財勢絕倫,儼若王侯者莫辦。但是,薩利以一名租界上的包打聽,居然能贏得SS的芳心,不僅登堂入室,尚且長期姘居,供應她漫無止境的龐大開銷祇此一端,也可以想知薩利在中國搜刮了多少。
一個月吃兩萬只洋俸祿,薩利拿的是暗盤中的暗盤,而巡捕房裡公開的秘密,是總領事範爾迪每個月要收三十萬元的「私人津貼」,範爾迪拿這一大筆陋規、賄賂、又分為明裡、暗底兩部份,暗底下的歸他自己落腰包,至於他對遠在法國的主管與相關人士,是否需要打點或分潤,事實上無人得知,不過據範爾迪私下的解釋,這一筆數達十八萬的鉅額款項並非由他一個子獨吞。
另外明裡的十二萬元,對外當然還是暗盤,祇是捕房中人都曉得,十二萬是總領事館、公董局、會審公廨、巡捕房和其它相當單位的眾家外快,但凡是高鼻子綠眼睛的法國人統統有份。祇不過分起錢來大有差等,分配的最高原則,是誰的職掌跟煙與賭有關,誰拿的錢就最多。
民國二十年的下半年,有那麼一天,黃杜張三大亨又聚在一起,屏退左右,各人祇帶親信隨從,──他們要商量機密大事
黃金榮先生開啟話匣,他以訊息靈通方面的姿態,告訴兩位老把弟:
「我聽說,範爾迪個老朋友最近身體不大好,已經向法國外交部請了兩個月的病假,等不了幾天,就要回巴黎去進醫院了。」
「好極!」張嘯林高興的兩手一拍:「他那一筆十八萬塊正好省省了,最近